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皮皮小说网 > 现代都市 > 完整篇章女俘

完整篇章女俘

冯蕴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女俘》,超级好看的武侠修真,主角是冯蕴冯敬廷,是著名作者“冯蕴”打造的,故事梗概:城破那天,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堕入火坑。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年幼时,她行事古怪,语出惊人,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长成后,她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出其右,却被夫家拒娶。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一个女俘何去何从?“不求良人白头到老,但求此生横行霸道。”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

主角:冯蕴冯敬廷   更新:2024-04-20 09:51: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冯蕴冯敬廷的现代都市小说《完整篇章女俘》,由网络作家“冯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女俘》,超级好看的武侠修真,主角是冯蕴冯敬廷,是著名作者“冯蕴”打造的,故事梗概:城破那天,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堕入火坑。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年幼时,她行事古怪,语出惊人,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长成后,她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出其右,却被夫家拒娶。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一个女俘何去何从?“不求良人白头到老,但求此生横行霸道。”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

《完整篇章女俘》精彩片段


女郎的心思呼之欲出。

裴獗冷眼看来,好像方才认识她似的,嘴唇抿得很紧,黑眸里是难以掩饰的惊异。

但冯蕴不说透,弯着唇轻飘飘地笑。

“宝剑易得,名将难求。将军也知道,越有本事的人,越是心高气傲,不能让大兄心服口服,那投诚毫无意义。”

裴獗拽住她的手腕,慢慢拉高,高到冯蕴靠自己的力量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倚着他,整个人靠上去。

他才道:“你当真想劝他降?”

冯蕴:“当真。”

裴獗停顿片刻,“说你的条件。”

冯蕴不慌不忙地道:“大兄为人正直,一时半会肯定想不通,我只盼将军,不论如何,保他一命……”

裴獗低头盯住她,良久无言,似在思考她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我也有条件。”他道。

冯蕴丝毫不意外,甚至愿意听。

人无私有假,提条件是真。

“将军请说。”

裴獗死死盯住她,双眼里染上了一层欲色。

“我要你。”他突然说。

没有意外的言语,只有相触的肌肤疯狂燃烧而起的热量,比烈火更为灼人。

此刻冯蕴眼里的裴獗,好似幻化成兽,那么用力的扼住她,好像要将她细腰折断……

四目相对,冯蕴有些气紧。

但回应却没有犹豫,“给你便是。”

她是当裴獗的条件应下的,不觉得丢脸。

上辈子她就是太要脸,太在乎别人的目光和说法,才会一次次被人拿捏。她现在没脸没皮,还没有心,那裴獗在她眼里就是个工具人,甚至和淳于焰都没有什么不同,好用的时候,就拿来用……

见裴獗不动,她手圈上他劲瘦的腰。

“何时,何地,将军来定。或是,现在、如今,大营里,众人前?”

裴獗屹然不动,盯住她的眼睛如同利刃,仿佛要在她身上穿几个大窟窿,身躯甚至比方才更为僵硬。

“将军?”冯蕴水汪汪的眼睛满是不解,那仰望的姿态,招人怜惜。

“惯犯。”裴獗道。

“说我吗?”冯蕴笑了,掌心抚过裴獗那身坚硬的甲胄,眼神邪邪的。

也许是甲胄的严密包裹,让她破坏欲大增,很想剥开它,撕碎它,让裴大将军露出那身伪装下的原始兽性……

她问:“将军何苦拘着自己?怪让人心痛。不止有我,府里还有十几个美娇娘巴巴地等着将军宠幸呢……”

他的克制,只会让冯蕴更想逼他失控。

于是又眨个眼,似笑非笑地问:

“将军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不然我不信有人可以坐怀不乱……”

冯蕴见过他情态失控的样子,当他骨子里的坚守被撕裂,便不再是冷静自持的裴大将军了,他会化身为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可此刻的他,却冷静得可怕。

那眼神冰冷刺骨,在这样旖旎的时候……冯蕴觉得裴獗多少也有点毛病的。

她不由就想到一些旧事。

两人在一起最初的那年,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裴獗每次找她宿夜,都是天黑来,天不亮就走,在那事上也很克制,拘泥传统,循规蹈矩。

那时她也十分胆小,心里怕极了裴獗,双眼一闭只当自己是屠宰场上的猪,任他取索……

后来有一天,李太后突然召见她。

冯蕴被一辆华丽的马车接上,被送到一个别院里,见到了微服而来的大晋临朝太后。

去以前,她傻傻地以为太后定是有些岁数的人,严肃板正,特地穿得素净些,想留一个好印象。不料见面看到的却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妇人,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鲜衣华服,气势碾压。

第一次见面李桑若说了些什么,冯蕴其实记不大清楚了,唯独李桑若高高在上的俯视,那种上位者看蚂蚁般的鄙夷和冷漠,历历在目。

还有那天的雪上梅妆,格外香浓。

她在李桑若身上闻到了和裴獗一模一样的香。

李桑若轻拉外衫,告诉她,“将军刚走。”

那时候的她,还有些懵懂。

直到看到太后那一身椒房色的宽衣下,弱骨丰肌,却空无一物,但是从锁骨往下,一路蔓延出无数的红痕……

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肤白,裴獗手劲稍稍大些,就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李桑若这个不同,有指印,有唇印,甚至有齿印,像是野兽啃过的似的,足以得见那人在她身上用了多大的狠劲,又有多深的爱意……

不是欢喜到了骨头里,怎会有那样放肆的欢好。

冯蕴的自尊被击了个粉碎。

那天的她,卑微又弱小。

李桑若不带半个脏字,便让她受尽侮辱。

狠狠的,将她整个人踩入了尘埃。

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她枯坐榻前,等到半夜才等回裴獗……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问裴獗的行踪。

“将军去见太后了吗?”

裴獗沉默。

他的眼神有些游离。

没有看她,说:“去了。”

那瞬间,冯蕴便知道了。

在别院里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都是真的。

裴獗从来没有不敢看她的时候。

但那一眼,冯蕴看出来他心虚了。

冯蕴主动上前替他宽衣,看到他脖子上的抓痕……

那是女子留下的。

得是多么疯狂才敢这般?

至少,她从来不敢。

便是有时候受不住了也只能咬自己的手背,不敢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她想到李桑若俯视鄙夷的笑。

心如刀绞。

可一个敌国送上的姬妾,即便知晓一切,又能如何呢?

冯蕴能想到的报复,就是在他的身上也留下那样的痕迹,像兽一样肆无忌惮的,咬他,啃他,趁着那样纠缠的光景,趁着他不会生出更大的怒火掐死她的机会,将可怜的自我恣意摧毁……

她如同找不到出口的牢笼困兽,流着泪撕咬他。

裴獗果然没有掐死她。

但万年冰山融化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再没见过以前那个克制保守的裴大将军……

两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她得到了不少于李桑若身上的印迹,裴獗甚至使用了更狠更深的方式,撕裂她的所有。

她尝到了自酿的苦果。

也是在侍候他一年后才懂得,原来以前他算得上怜香惜玉,也懂得了男女那事原来有很多不一样……

是她亲手剥去了裴獗禁欲的伪装,也是她作茧自缚,明知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却难以自控的沉沦深渊。

从前她以为自己只喜欢萧三郎。

原来长日相伴,也会动情。

那天离开,裴獗只是差人送来了药,但他没有回来。

冯蕴以泪洗面,心思找不到出路,府里没有她的亲信,她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半个月后才知道裴獗上了战场,负了伤……

那伤她后来见过,就在肋骨上。

她突然瞄一眼裴獗的肋间——

目光眨也不眨地盯了片刻,很得趣的,莞尔。

若是提及李桑若,他才会动情,那不妨一试?

冯蕴笑着问:“将军心里的人是谁?她有我好吗?有我这么喜欢将军……的身体吗?”

她朝裴獗的喉头吹口气。

然后满意地看着他,喉结重重地滚动,又想发疯又要克制的样子,兴味更重。

“好,将军不说便不说了。”

她闭上眼睛,将裴獗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将军可以把我当成是心里的人,我不介意。”

他是个工具人,自己是个活死人。冯蕴真不介意。如果因此让冷静的大将军失控,那也是成就。

“滚!”裴獗突然开口。

不是很凶狠的。

而是她熟悉的那种冷静、平淡,高高在上的嫌弃。

果然刺激到他了?

冯蕴满眼的盼望没有得到火热的回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像个没有心的怪物,贴上去,恨不得将大将军满身的热血浇得冰凉。

“将军不如再认真思量片刻?”

空气凝滞一瞬,微微低下头,看了眼身前的女郎,裴獗黑眸里好似酝酿着狂风暴雨。

“出去!”

冯蕴故作惊吓般抬头,看着他冷漠的,好似万年不化的冰眸,慢慢地退开,欠身揖礼。

“冯氏女告辞。”

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帘子拉开、落下,发出重重的闷响。

待四周归为寂静,裴獗才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食案上。

他的吃食里有一盅鸭肉汤,里头煮着几根青菜,闻上去鲜美,可半片鸭肉都没有,全被人捞出去了。

就放在温行溯的面前。



冯蕴出来找到敖七,笑盈盈就离营而去。

她没有被拒绝的羞恼,只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有哪个男子不想女郎是因为痴恋他、爱慕他,才愿意许身给他呢?哪怕他不爱这个女郎,心理也是一样。

她句句愿意,却句句都让裴大将军难堪。

裴将军的骄傲,不允许他如此……

只要她时不时地卖个乖求个情,再真心实意地劝说温行溯投降,想必可以暂时保住大兄的性命……

裴獗重才。

若大兄愿意留下,冯蕴倒是很乐见其成。

毕竟跟着萧呈,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回去的路上,冯蕴格外小心。

人在饥饿的绝境中,不会再顾及礼义廉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带着五辆牛车的粮食行走官道,就像带着点燃的炮仗,不知何时会炸……

在路上,他们就着水囊吃了几个饼,马不停蹄地赶路,半刻都没停歇,眼看快到界丘山了,邢丙伸手一指。

“绕过这座山就快了,界丘山那头有一座北雍军营地……”

安渡郡辖内,没有人会在北雍军头上撒野,除非对方不想活了……

拉粮的队伍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谁知,再往前不过百步,山林里便冲出来一支挡路的流匪,赤膊蒙面,骑马持刀,长得凶神恶煞。

“牛车留下,饶你等性命!”

那天梅令郎扮成流匪去抢王典,是有备而去,又捉了人家儿子为质,胸有成算。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几十号人,足有他们的两倍之多,看那胳膊上的青筋,骑马的姿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人狂匪。

邢丙以前负责巡逻守卫,带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从小习武,却没有杀过人。他是如此,其他部曲就更没有对敌经验,面对真正的悍匪,不免心底发悚,脸色都变了。

刑丙跃下牛车,走到冯蕴的身侧。

拼人数和战斗力,不是对手。

粮食和人命相比,当然人命要紧。

“主子,俺来掩护,你带人先走,往北雍军营地去……”

冯蕴看着界丘山,声音微微发凉:“他们就是北雍军。”

邢丙惊讶,梅令郎也惊住了。

就连那些赤膊黑巾的流匪,也有短暂的错愕。

冯蕴坐在牛车上,面无表情:“他不仅要粮,还想要我的命。”

“嘻!”那群人停顿片刻,又扛着大刀走过来,领头的壮汉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满是凶戾之色。

“看这细皮嫩肉的,是个女郎吧?小嘴真会说,你说大爷们是北雍军,那大爷便是了……如何?要不要乖乖跟大爷上山?等大爷们舒坦了,说不得就放你一条生路?”

冯蕴笑了笑,“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

她说着解下腰间的那把小弯刀,看一眼紧张混乱的梅令部曲。

“未战先怯,这些天白练了。”

又道:“不敢拔刀杀人,在这世道可活不长久。”

“女郎!”邢丙有些羞愧。

女郎声音清朗,表情平静,那份从容给了梅令郎当头一棒。十二娘尚且如此镇定,他们这些儿郎怎可畏惧至此?

十二娘是他们的依靠,他们也要做十二娘的依靠。

邢丙沉下脸来,黑塔似的挡到冯蕴的身前。

“男儿丈夫,死有何惧?兄弟们,誓死护女郎周全。”

人的意志是经过历练才变得坚强的,这群人没有经过战争、杀戮,在悍匪面前天然缺少勇气,可他们有血性,有力气,如果连自己的主子都护不住,有何颜面活下去?

一股同仇敌忾的悲壮涌上心头,在对方的污言秽语里,梅令郎被挑衅得士气大振,一个个握紧武器,将冯蕴护在中间。

“我等当死殉,以报十二娘救命大恩。”

“有我们在,谁也别想动十二娘。”

“对!除非我死!”

“我必为十二娘死战到底!”

冯蕴清悦一笑,“记住,你们不是为我而战,是为生存,为尊严。要想活下去,不做蝼蚁,不当敌人的粮食,那就让你们手上的刀,去喝敌人的血,让你们的躯体,练成铜墙铁壁!”

没有什么比真刀真枪地厮杀,更能锻炼人。

梅令郎眼睛都红了,热血上脑。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些,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想要竭尽全力保护一个人,没有像此刻这般想变得更强,让手上的刀尝一尝鲜血的滋味……

“来啊——”

“无耻之徒!来啊,我们不怕死。”

那群蒙面悍匪似乎没有料到方才还吓得脸色灰白,恨不得掉头逃窜的一群人,突然就亮了刀枪。

“有种!”

领头那人一声冷笑,戾气横生。

“弟兄们,上!”

“活捉那小娘子,回去给大王做压寨夫人!”

“哈哈哈!”

一群悍匪疯了似的冲上来。

梅令郎大吼还击,杀出一种只有战场才有的悲壮。

然而,对方有明显的优势,一是体格健壮,二是训练有素,看那队形打斗便有正规军的底子,而一群梅令郎刚训练不几日,大多不得章法,吓吓普通百姓可以,遇上正规军便相形见绌。

好在邢丙有身高体壮的绝对压制,本身又武艺高强,一时杀红了眼,抽出车上的长矛,大吼一声冲到前头,很有万夫莫敌的狠劲。

“葛广、葛义,快带女郎走。”

流匪头目哈哈大笑,阴飕飕看冯蕴。

“想走?也不问问你大爷的刀!”

寒光破空而落,兵器碰撞出耀眼的火光,那人上前要与邢丙肉搏,被邢丙刺伤胳膊,吓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往后退。

梅令郎登时信心倍增。

“杀!”

“跟上邢师父!”

“保护女郎!”

这样的世道,人命比草贱,杀人死人都不新鲜。

但梅令郎们的反抗和保护还是给了冯蕴极大的震撼。

她的心,有许久没有这样鲜活的跳动过了……

有人为她拼命。

有人肯为她拼命了。

“我不走。”热血上头,冯蕴放下弯刀,抽出车上的一把长刀便站上牛车,“今日我与诸君共生死!”

一支队伍的士气关键看将领。

她站在牛车上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变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血光高高冲上半空。

山崩地裂的喊杀声,悲壮得剜人心扉。

远处的山林里,策马而来的裴獗和敖七亲眼看到这一幕,看着鲜血溅在女郎雪白的脸上,映出妖异的美……

“住手!”敖七大吼一声,放马在前。

一群铁骑人未到,气势便已逼压过来。

“贼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北雍军的地盘上撒野?”

流匪们在听到马蹄声时,已然慌神。

那头目回头一望,格挡住邢丙的长矛,吆喝一声。

“扯乎——”

一群流匪慌不择路,疾掠而逃。

裴獗勒马停步,冷声命令,“不留活口。”

凉风凄凄,伴着那声音不轻不重地入耳,冯蕴缓缓地放下握刀的手,隔着人群朝那马上的裴大将军看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山林间有上百个披甲持锐的兵士狂奔而出,他们从四面八方包抄,在敖七的吼叫声里,杀向那群流匪。

邢丙方才杀得兴起,有点心痒。

“女郎,我们也上前助阵?”

冯蕴制止了他,“不必了。”

既然裴大将军下令“不留活口”,就不要想从这些人的嘴里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了。

其实,她之所以笃定这群人来自北雍军,一是因为地理位置,二是因为……她前世也遭遇过这群悍匪,但没找劫粮草的借口,而是直接掳掠她上山,凌辱她。

那个头目是李家在北雍军里的心腹,一身打扮都没变。

只是前世他们来得要迟些,更迟一些。

前世她也没有梅令部曲,没有人肯为她拼命。

悍匪们掳走了她,最后被裴獗找到,死在裴獗的手上。

不过,裴獗没有如李桑若所想,没有因为她被一群流匪劫持过,就此厌弃,仍是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去洗干净,接着用。

“不留活口”,裴獗这次说了同样的话。

冯蕴忍不住笑,思忖裴獗的狠,和裴獗的爱。

不留活口,就不会留下把柄——

维护了北雍军的脸面,也维护了李太后的。要是让人知道堂堂的临朝太后因为争风吃醋,派人来拦截大将军的姬妾以行侮辱,岂不是贻笑大方?

被裴獗护着的人是幸福的,有恃无恐。

越是这么想,冯蕴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再看裴獗的眼神,也就越冷……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阿楼看着满院倒地的北雍军兵士,吓得腿都软了。

“女郎,这可怎生是好?”

冯蕴一言不发,迅速回屋将斩蛟剑用粗布包裹起来,塞在温行溯的怀里,“大兄,快走!”

温行溯明白她的心思。

他是信州守将,大齐宁远将军,一旦落入裴獗的手里,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怕的是生不如死。

但温行溯怎么能丢下冯蕴?

他眉头微蹙,“腰腰,跟我一起走。”

冯蕴摇了摇头,不忍心看温行溯的眼神,回头喊:“邢丙。”

温行溯身上有伤,靠他自己是没有办法离开安渡的。邢丙将门板卸下,找两个部曲把温行溯抬上去,又用布条将他缠在门板上,免得路上颠簸下来。

冯蕴道:“我备了条小船,他们八个会护送大兄过河,直接回台城。然后他们就不回来了,等到战事结束,再看缘分。”

八个得令的部曲眼圈潮红,低低应喏。

“我们必不负女郎所托。”

冯蕴点头,“往东走石观县,不要回信州。”

走信州看似很近,又有齐军驻守,但沿途必有大批北雍军士兵巡逻,反而危险。石观县和安渡城商路未断,来往民众较多,这条路最安全。

看冯蕴把一切都规划好了,温行溯心里一酸,伸出长臂想去拉她,“腰腰,要么我留下,要么你跟我走!”

冯蕴双眼带笑看着他,“大兄,我回不去了。你这次回去不要再来,好好养伤。以后再有战事,不要那么拼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不行!”温行溯瞳孔震动,手指死死拽住门板,试图挣扎起身,但邢丙将布条缠得很紧,又在上面搭了条被子,只剩一双胳膊还能动弹,又怎么敌得过四个梅令郎的钳制。

“腰腰!”温行溯低吼。

空气里充斥着难言的悲凉。

来不及多说,冯蕴摆摆手:“走吧。”

四个梅令郎抬着温行溯,迅速往庄子外走。

冯蕴跟着走出大门,看着越去越远的人影,又叮嘱邢丙。

“你带几个人跟上,远远护卫,以保大兄周全。”

邢丙抱刀行礼,“喏。”

庄子外不到二里地就有一条小河,是花溪村长河的支流,一路往东便直通石观。

等敖七醒来或是裴獗反应过来,温行溯已然离开北岸,再追是追不上的了。

“大兄,保重!”

冯蕴站在金子般洒下的阳光下,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平静的面孔下,心潮如层层巨浪在翻腾。

上辈子温行溯被裴獗五马分尸……

她既知宿命,怎肯让往事重来,眼睁睁看着他死?

当然,她没有想过此事能隐瞒裴獗,也瞒不住。

但她认为裴獗看在二十万石粮的份上,不会轻易要她的命。只不过,再要取得裴獗的信任,只怕就要再下点功夫了。

甚至难免要付出点什么……

冯蕴想到这里,叫来阿楼,“姬妾们近来如何?”

自从冯蕴到花溪村,阿楼的心思就都放过来了。新管事上任三把火,府里上上下下他都盯着,但凡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冯蕴问,他道:“女郎放心,小人眼睛亮着呢。”

冯蕴朝他招招手,阿楼当即俯耳过来,听到冯蕴吩咐,双眼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吐出那口气,拱手行礼。

“小人明白。”



西屋的青瓦房里,几个姬妾吃过饭,没像往常那样去歇晌,而是坐在窗前神思复杂地等待。

冯十二胆敢毒害北雍军,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不仅做,还做得如此从容,好像半点害怕都没有,姬妾们各怀心思,有人期待大将军过来看到这情形,将会何等震怒,有人害怕受到牵连。

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

“将军会宽恕十二娘吗?”

有人问,便有人答。

苑娇犹豫着,不安地点头。

“会吧,将军待十二娘很是恩宠。”

林娥嗤一声,仿佛听了个什么笑话,低头摩挲着自己长出茧子的指腹,目光恨恨的。

“毒害士兵是何等重罪?你当北雍军的军法是摆设不成?”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幽幽一笑,“便是大将军肯饶她,不是还有陛下,还有太后殿下么?也肯饶她不成?冯十二啊,这回死定了。”

众姬齐齐看向林娥。

这些日子冯十二没少搓磨她们,可渐渐习惯了,有些人也就安定下来,觉得没什么不好。

干活才能吃饭,天经地义。

冯十二做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没有她们以前听人说的,大户人家宅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手段。

于是便有人道:“十二娘真出了什么事,你我……往后还能得这一方所在遮风挡雨吗?会不会又被送到哪户人家,为奴为妾……”

林娥瞪过去,“你们就这点出息?被冯十二当奴仆使唤几日,真当自己是她的奴仆不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在这群人中间素来强势。

一发狠,便没人再吭声。

林娥便又冷笑,“没了冯十二,你我才有侍奉将军的机会。以后姐妹同心,把将军伺候好,何愁没有好前程?哪像如今,看看你们的肌肤,看看你们的手,还当冯十二是好人吗?”

众姬被她说得羞愧,低下头。



立秋前暑气正浓,骄阳似火。

冯蕴在屋外站了一会,整个人仿佛要烤焦了似的,出一身汗,回到庄子里就让小满备水。

小满没有多想,喜滋滋下去了。

大满跟上来,眉目里可见一丝轻愁。

“一会将军要来,你去女郎屋子洒扫一遍,被褥都换一下,我来备水。”

小满不解,“将军来就来,为何要洒扫女郎的屋子?”

大满看她单纯的模样,叹口气,指了指屋外那些昏迷后被梅令郎拖到草棚底下避暑的北雍军兵士。

“女郎这一关不好过了。弄不好,你我都得掉脑袋。”

小满这才感觉到凶险,顿时惶惶不安,“那怎么办?”

大满看一眼屋子,“女郎应当有对策了,你听话行事就是。”

这个田庄是冯蕴准备长住的,这几日里里外外都好生收拾了一番。净房的地面上,重新铺了一层木板,双脚踩上去很干净。

她喜欢这种感觉。

空气里弥漫的湿气,挟裹着软玉温香。

木施上挂着崭新的裳裙,是大满特地为她准备的。

冯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她明白大满的心思。

送走温行溯是杀头的大罪。

大满想让她用身体来换得活命。

冯蕴一笑,冷静持然。

“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她将外衫褪去,在水雾朦胧间,拖着裙摆慢慢走向浴桶。那一身雪肌玉骨,乌发丰艳,精美得如同画上拓来的美人,便是大满和小满看了,也难免心旌摇曳,自惭形秽。

“喏。”

极致美艳带来的压迫力,让二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走出净房,小满才松一口气。

“女郎真是美极。我若是将军,得了女郎,也会将其他姬妾视如敝屐……”

话一出口,方才发现大满脸色不好。

“阿姐,我不是说你,阿姐也很美……”

大满轻笑,“你没有说错,有十二娘珠玉在前,将军眼里容得下谁人?”

小满眨眨眼。

“我知阿姐心仪将军。若女郎以后要为将军选侍妾,我便推荐阿姐。”

大满听得心惊胆战,眼睛都瞪大了。

“你何处听来的闲话,我何时心仪将军了?”

小满嘟嘟嘴,“阿姐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我。那日在大营里看将军月下舞剑,阿姐眼里满是爱意,我都看见了……”

大满猛地捏住她的胳膊,“小蹄子你不可胡说,你想要阿姐的命啊……”

“嘶,痛。我没告诉旁人。”小满拿开她的手,又压着嗓子安慰,“反正将军房里也不会永远只得女郎一个,只要阿姐诚心侍候,机会总比别的姬妾多吧?女郎会抬举你的……”

“赶紧闭嘴!”大满被她说得脸颊绯红,觉得那赤辣辣的阳光从竹帘斜射过来,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我去帮女郎添水。”

她扭头便走。

小满知她害羞,笑着弯腰捡起土粒,刚想抬手掷屋檐上的麻雀,庄子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遭了!将军来了。

怎么来得这样地快?

小满心里一震,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刚喊一声“女郎”,迎面就撞上脸色煞白的大满。

她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仅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变了。

“女郎不见了!”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冯敬廷回营不久,覃大金就出籴去了。

但兵荒马乱的世道,能逃的早就逃走了,庄稼变成荒草,粮仓饿死老鼠。十室九空,找粮草比找钱财更为不易。

冯敬廷不肯让冯蕴做幕宾,那她就换个思路。

她让敖七带人上山,将山上的红芋连同芋杆和埋在地里的芋子芋头一并挖回来。

满山的芋子,一群人挖了好几天。

伙房不知如何食用,冯蕴就手把手地教。

芋杆煮熟焯水,腌制做菜,吃不完的切段晒干备用,脆口又美味。芋子和芋头将表皮刮尽,再上锅蒸煮,吃起来香软粉糯,又好吃,又有饱腹感。

芋子和野猪,无法彻底解决粮草问题,但解了冯蕴的燃眉之急——冯敬廷没有再让冯蕴过去侍寝。

他那天说的话,好像过眼云烟。

这个小功劳,让冯蕴再次拥有了自己的小营帐,敖七允许她带着四个仆女同住。

躲过一劫,冯蕴喜气洋洋地教伙头兵做食物,践行“以才能侍人”的承诺。

伙房将野猪宰杀了,一部分按冯蕴说的腌制起来,该存的存,该煮的煮,炖汤的炖汤,烧炙的烧炙,平常伙房里做的吃食都是囫囵了事,只图填饱肚子,不在乎什么味道,经了冯蕴的指点,他们发现同样的食物,味道大不一样。

一时间,香飘大营。

冯蕴以真本事获得了士兵的瞩目。

“冯氏女郎长得好,手也巧,真是奇人。”

“冯氏是齐人,会不会包藏祸心?”

“怕什么,大将军都吃了,还会毒死你不成?”

“嘿!打完仗,我也讨一个齐国新妇回去……”

“听人说,冯氏许的是兰陵萧家的三郎,封号竟陵王的……要不是咱们大将军打过来,只怕她已是人妇了……”

“嘻嘻,等大将军不要了,我等就将人要过来,那就是睡了萧三郎的妻室了……”

南齐萧氏,独绝三郎。那萧呈才学踔绝,名声在外,便是这些营中糙汉也有听过,百年世家的嫡子,天生的贵人。

几个兵士蹲着吃饭,越说越得劲,只图一个嘴快。

冷不丁背后飞来一脚。

嘭!碗落地滚个不停,那人也摔了个狗爬地。

“哪个杀才——”

吼声卡在喉头。

那人对上敖七愤然的眼睛,恹恹去捡碗。

“说说罢了。敖侍卫成天跟前跟后,就没动过心思?这样维护冯氏女,还不如让大将军赏了你?”

敖七呼吸一滞,脸热得猴屁股似的,气得咬牙拔刀。

“大将军的人,你们也敢瞎咧咧?不要命了!”

几个士兵吓出一身冷汗。



敖七拎着从伙房捡来的几根猪骨头,丢到鳌崽的竹兜里。

“便宜你了。”

鳌崽闻了两下,嫌弃地别开脸,舔爪子。

“它不是狗,不啃骨头。”冯蕴将猪骨捡起来,用盐腌起来,照常放到她的小驴车里。

敖七伸长脖子往里看,想知道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宝贝。

冯蕴拉下帘子,冷不丁塞一块东西给他。

敖七低头一看。

好乖乖,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牛肉。

辛香辛香的,馋得他直啜舌头。

“我拿去孝敬大将军!”

冯蕴:……

没出息的东西,真是一点没变,仍把冯敬廷当神来敬重。

看着敖七喜滋滋地走远,邵雪晴、林娥和苑娇几个女郎才敢出营帐来找冯蕴打听。

“十二娘在大将军帐前引荐妾等,大将军是如何应的?”

邵雪晴声音娇软羞涩,但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冯蕴面无表情,“大将军没应。”

众姬交换一下眼神,语气更为热络。

“十二娘,我们同是齐女。”

“我们同为将军姬妾,理应彼此照顾。”

“姐妹们同心合力,得大将军怜惜,那才是出路……”

“大将军乃是人中丈夫,我若得他怜爱,来日必定会照拂姐妹……”

“我也是。”

“我亦如此……”

听着众姬争先恐后地表明心迹,冯蕴目光有些复杂。

什么人中丈夫?私下里就是一头不知节制的蛮牛,恨不得把人弄死才甘心的。她们要是知道这个,只怕就说不出这些话了……

“十二娘,下次拜见将军,可否带妾一起?”

大着胆子要求的,是邵雪晴。

二十美姬中,她身份最高,是安渡郡丞家的四娘子,虽是庶出,但她自问除了冯家女,就数她最有资格侍奉大将军。

只是大将军没有召见她们,其他将领也不敢开口去要人,她们在营中身份尴尬,又做不到冯蕴那么从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中度过……

等待尘埃落定的日子,比在尘埃中更为煎熬。

“十二娘,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冯蕴突然弯腰,从小驴车里拖出一只血淋淋的小山鸡。

“谁会扒毛?”

众姬惊诧,好半晌无人回应。

处理死鸡扒鸡毛,那不是仆妇干的事吗?她们是艳容玉色的美娇娘,哪里会做粗活?

“没有人会吗?”冯蕴又问。

“……”

众姬盯住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冯蕴将山鸡交给小满。

“处理干净,炖好让你姐给大将军端去。”

众姬:……

冯蕴不看众姬表情,让大满把锅子烧旺,切点姜片,等鸡洗净剁好,文火慢炖,差不多了再将山里寻来的几朵鸡枞丢进去,煮得汤汁金贵,极尽鲜美,这才捞起来,盛到自家带来的白釉莲子罐里……

小满只有十四岁,大满十六。

姐妹俩生得像,性子却差很多。

小满天真直率,大满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上辈子她对冯敬廷是真心倾慕的,甚至为了冯敬廷不惜背叛她,将她给萧子偁写信的事报告冯敬廷,导致她的书信被截,让冯敬廷狠狠收拾了好几次……

主仆一场,那就成全她一番心意吧。

至少大满心甘情愿地侍奉冯敬廷,她也不算妄做恶人。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大满眉宇间与她有几分相似。等裴大将军心满意足,就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各位请回吧。”

看众女眼巴巴盯着自己,冯蕴扯扯嘴角。

“给了机会,是你们不要的。”

众姬又是气恨又是后悔。

如果知道冯十二娘存的是那样的心思,别说扒鸡毛,便是硬着头皮啃活鸡她们也愿意呀……

“十二娘。”

“好姐姐……”

林娥讨好地凑上来,要拉冯蕴。

冯蕴刚一皱眉,鳌崽便利索地跃起,吼一声就朝她扑了过去,一条土黄的小影子,杀气腾腾。

撕啦一声,林娥的衣角破了。

尖叫声没有落下,几个人便吓得跑回营帐。

冯蕴笑着拎回鳌崽,抱在怀里美美亲了一口。

“别怕!姐姐定会护你周全,但你切记不可随便伤人,知道吗?”

鳌崽小脑袋贴着她,轻轻地磨蹭,乖巧得很。

就好像方才大耍威风的凶凶怪不是它一样。

·

晚上大满送鸡汤去中军帐,一直没有回来。

小满坐立不安,慌得直掉眼泪。

谁不知裴大将军嗜血好杀的恶名,狠起来那是要吃人的,她不知道姐姐是留下来侍奉将军了,还是被打杀了……

营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小满哭红了眼睛。

“怎么办?十二娘,我阿姐会不会被大将军吃掉了……”

冯蕴说:“吃了才好呢,就怕他不吃。”

小满惊恐地看着她。

阿楼也愕然抬头。

气氛无比古怪。

他们在府里就听人说过……

十二娘打小就不正常,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不会又发病了吧?

“十二娘……”

阿楼想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林娥就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跪伏在地。

“救救妾,救救妾啊……”

冯蕴不应声,林娥抽泣着说清原委。

方才她和苑娇勾引并买通守卫,偷摸着过去,想给大将军自荐枕席,惹怒了大将军。

“将军斩杀了四个守军……要把我等姬妾全数充入大营,犒赏六军……”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冯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从安渡城出来进入敌营那个时候,她们就应当对自己的命运有准备的了。

但在冯蕴的记忆里,前世冯敬廷收了她以后,就将林娥等姬妾都赏给了有军功的将领,大多数人的下场还是好的,有的很得宠爱,有的生下孩子,衣食无忧……

看来是林娥弄巧成拙,改了这世的命数。

她太傻了,把冯敬廷当成玉堂春里那些纨绔公子,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靠近。冯敬廷多谨慎的人,要是个美姬他都收,早不知被宿敌杀死多少回了。至少上辈子,她跟着冯敬廷那几年,冯敬廷身边就只有她一个……

“十二娘,你我都是齐人,当守望相助……”

林娥慌得脸都白了,趴伏在地上肩膀颤个不停,“是妾不好,妾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贵女,妾,妾掌嘴,十二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妾计较……”

她说着便抽打起了自己的脸。

冯蕴失笑,“我又不是草船,不用往我身上放箭。卿方才正该在将军面前多哭几声,多打几下,得将军怜爱……”

她表情平静又温和,不见半分恶意,可说的话比刀尖还利。

小满看林娥痛哭流涕,也跟着慌得掉泪,“女郎,我阿姐会不会,会不会也出事了?”

冯蕴看了看火光照耀下的营地,想了想,唤来阿楼,“去中军帐前问问,大将军赏我的仆女大满,为何还没回来?”

阿楼拱手道:“喏。”

他匆匆消失在冯蕴的视野里,不一会儿工夫,就被敖七拎着胳膊带回来了。

“大将军有令——”

敖七丢下阿楼,沉着脸朝冯蕴抱拳道:“安渡郡太守献美,拳拳真心,当物尽其用。除冯氏阿蕴寻粮有功,免去劳役,其余姬妾一律充入营房,犒赏将士,以抚军心。”

说罢,他看着小满和林娥,头一摆,“都带走。”

一群兵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拿刀的拿刀,拿镣铐的拿镣铐,不仅要将小满和林娥等人带走,跟同营地里的其他姬妾一个也不放过。

几乎瞬间,营房里哭喊声震天。

小满吓得花容失色,在两个兵士的拉扯下尖叫不止,林娥更是瘫坐在地上……

“十二娘,救救仆女……”

“女郎救命啊!”

恸哭声悲凉又心酸,在这个世道,女俘的命不比牲口贵重。

冯蕴轻抚鳌崽的背毛,不让它躁动不安,双眼则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众姬被兵士拉出来,拖着,拉着、拽着,听他们哀求,呐喊,迟疑许久才出口。

“敖侍卫,带我去见大将军吧。”

她轻言软语,好像并没有受到惊吓。

敖七略带轻蔑地哼了一声:“女郎还是不要去得好,大将军饶过你,你就偷着乐。再凑上去为他人求情,就不识时务了……”

周遭全是嚎天喊地的哭喊,敖七有点不耐烦,可他吃过冯蕴的东西,嘴短,也不舍得这个如花似玉的女郎香消玉殒。

“女郎便是去了,大将军也不会见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会。”冯蕴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将军等着我去求他呢。”



裴字旗在夜风里招展。

中军帐里,冯敬廷身着轻甲,手提辟雍剑,正准备离营。

侍卫叶闯进来禀报,说冯蕴求见。

冯敬廷停顿一下,没有出声。叶闯以为将军会勃然大怒,连忙拱手告罪,不料,冯敬廷将头盔取下放在桌案上,抬手示意他一下,又端坐回去。

叶闯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属下领命。”

界丘山大营多雾,夜里周遭灰蒙蒙的,唯有中军帐的光线最亮。

冯蕴走入大帐,不长的距离,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上辈子她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入冯敬廷大帐里的,那时的心跳得比现在更快,恐惧比现在更多……

“冯氏女,见过大将军。”

忽略那一束冷漠的目光,冯蕴略略低头行礼。

没有得到回应。

冯敬廷一如既往少言寡语,唯有冷眼杀人。

冯蕴主动道明来意,“将军,我来接我的仆女大满,她来中军帐送鸡汤,没有回去。这是将军赏我的人,将军一言九鼎,不会不算数吧?”

她低着头。

冯敬廷只看得见一截雪白的玉颈。

“近前来。”

熟悉的声线,比以前更冷,更硬。

冯蕴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视线在空中相撞,她喉头一紧,只觉渴得厉害,又迅速低下去,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盈盈一福。

“请将军宽恕,我的仆女想是不懂事,开罪了将军……”

冯敬廷若有似无的哼了声,又好似没有过。

营帐就那么沉寂下来,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冯敬廷慢慢起身,朝她走过来。

盔甲摩擦出的轻微响动,在空寂的大帐内十分清楚,冯蕴就像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般,数着他走近的步伐……

冯敬廷身量极高,目光从上打量她,有天然的优势和威压。十七岁的冯蕴不算矮,却只及得上他的肩膀,体格的悬殊,让她感觉到危险,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

冯敬廷停下来,问她:“你当本将是什么人?”

那双眼极冷,深如黑潭。

冯蕴思量着回答,“我当将军是大英雄。是那种从来不会欺凌弱小、无辜、妇孺的……盖世大英雄!”

冯敬廷:……

江淮五镇的人眼里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阎王,硬生生让她吹成盖世英雄,大概是冯敬廷也没有想到她这么能口是心非,一时竟是无言。

冯蕴松了口气。

冯敬廷杀人不喜欢绕弯子。

这么有耐性倾听,小命是保得住的。

更何况,她这句话半真半假吧。

冯敬廷确实恶名在外,上辈子欺负过她,但他们在一起从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关系,冯敬廷没有许诺过什么,只是不爱她而已,比起萧三,他不算君子,但行为算得上坦荡,在一起那三年对她也不错,给过她不少快乐,某些方面还是值得夸赞的。

至少现在,冯蕴认为犯不着跟他翻脸。

“若非崇敬将军,我怎会自荐谋士?明知将军厌恶齐女,又怎会将心爱的仆女拱手相赠?只因我相信将军为人,光明磊明,铁血丈夫,不屑小人行径……”

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她说得像真的一样。

谁让冯敬廷就吃她这一套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冯蕴相信冯敬廷还是那个冯敬廷,偶尔也能听进去几句谄媚的话……

冯敬廷面色不显,眼神睨着她看不出情绪,但似乎是受用了她的恭维,转身走回案前坐下,望向那个白釉莲子罐,“喝了它。”

这是大满送过来的……

鸡汤在这里,人在哪里?

冯蕴慢慢走过去。

桌案稍矮,她不得不半跪下来捧起白釉莲子罐。

“将军是怀疑鸡汤里有毒,还是对我的仆女不满意?”

冯敬廷冷眸滑过一丝嘲弄,“这么想让我满意,何不自己试试?”

冯蕴心跳一乱,好像有什么情绪被冯敬廷捏入了掌心。

她故作艰难的一笑,“小女子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冯敬廷垂下眼皮,好像不耐烦听她,“喝!”

这是命令的语气,不容她抗拒。

冯蕴将罐里的鸡汤盛出一碗,含住边沿慢慢饮下。

世家大宅里娇养的女郎,一身细皮嫩肉,委屈又脆弱,吞咽时玉颈无声而动,眼睫在火光下轻颤,自有一段撩人风姿……

冯敬廷清冷的目光一掠,那些习惯压抑在深处的欲望便汹涌而至,只差一道破茧而出的门,便会倾覆他所有的冷静……

该吃药了。他想。

“将军,我喝不下了……”冯蕴不知冯敬廷在想些什么,也不怎么在乎,继续装腔作势,“原是诚心奉汤献美,一心想为将军效劳,不想却惹来怀疑……谋士难为啊。”

冯敬廷看了眼她眼里的红丝,“下不为例。”

“喏。”冯蕴低头行礼,声音未落,就见冯敬廷倾身拿过那个她刚喝过的碗,将罐里的鸡汤倒进去,当着她的面,一仰脖子便大口大口地喝。

冯敬廷有一截挺拔的喉结,喝汤时顺着吞咽而滑动十分惹人。冯蕴甚至知道他那处极是敏感,轻轻吻上去,便会叫他喘息发狂……

夜色尽头,营帐里耀映的火光调皮地将两个影子贴在一起,带来一种错位的亲密,好像娇小的女郎偎入了将军的怀抱,无声缠绵……

冯蕴在久远的回忆里拉扯,看得专注,忘了身在何处。冯敬廷在放下碗的瞬间,发现地上的影子,仿佛被呛到,飞快放下碗直起身来,冷着脸凶她。

“往后再自作主张,概不宽恕。”

冯蕴回神,窘了一下,“是汤不好喝吗?”

冯敬廷没给好脸色,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送几个姬妾,便能讨好我?”

这是冯蕴今生与他相见以来,冯敬廷语气最平和的一句。

冯蕴有点想笑。

原来裴将军不仅怀疑她让仆女送汤别有居心,还以为林娥和苑娇这些人都是她的安排。

怪不得会大发雷霆,他再是急色,也不愿意被人当成种猪呀。

冯蕴连忙赔罪,“妄猜将军喜好,我的不是。但众姬对将军也是一片真情,不如……”

冯敬廷神色一冷,冯蕴马上见风使舵,换个说法,“不如将军直言,我要如何才能做你的谋士?”

冯敬廷的视线扫过她的表情。

认真,但虚伪。

他冷声问:“你说发过毒誓,若以色侍人如何?”

冯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天在中军帐里说的那句发毒誓的话,于是莞尔而笑。

“若违此誓,我男人必不得好死!”

两人视线交错间,冯蕴看到冯敬廷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熟悉的危机感陡然升起,那瞬间,她心跳加快,却听到冯敬廷清晰而冷漠的命令。

“敖七!”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