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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

结草成林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现已完本,主角是韶宏伟程秋燕,由作者“结草成林”书写完成,文章简述: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主角:韶宏伟程秋燕   更新:2024-05-03 22: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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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的现代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由网络作家“结草成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现已完本,主角是韶宏伟程秋燕,由作者“结草成林”书写完成,文章简述: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精彩片段


这种组织处理,虽然不比纪委监委的党纪处分来得严厉,但基本上在新任的鲁书记眼里,完全可以对自己的前途判个死刑。

就算再有魄力的领导,放着那么多干部不用,唯独青睐一个受过处分的,那也太迷幻了吧。

还有一点更致命。

如果这个处分决定,是由新来的县委书记做出的,因为记恨于门前特殊的迎接仪式,抓住这件事砍出的到任后的第一板斧,以此来立威,那自己在他的任内,可就彻底凉凉了。

一任书记是五年。

五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时间不算长。可对于一个期望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力争上进的仕途人来说,就太重要了。

俗话说,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如果在三十岁之前升不到正科,自己“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八抬大轿”理想,就真的成了一枕黄粱了。

韶宏伟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韶宏伟不想在这儿被闷死,起身向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韶宏伟发现自己来到镇政府后面不远的小山坡前。

山坡独立于镇子之外,四周栽着一排排生长了不到两年的杨树。

几棵老槐树,在杨树林的尽头。

韶宏伟失神地穿过杨树林,来到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前。

站定。

他看着眼前斑驳的槐树,凝神了片刻。

猛然间,韶宏伟身子下蹲成马步,对着老槐树大吼一声,双掌像疾风骤雨般落在树干上。

一掌紧似一掌,一连击出了几十掌。直到动作越来越慢,力气也似乎用尽了,才双手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

他在发泄。

他需要发泄。

他必须发泄。

否则,韶宏伟觉得自己都快要憋爆炸了。

只是可怜了那棵老槐树,平白无故挨了顿揍,和韶宏伟一样,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在老槐树比韶宏伟坚强,虽然韶宏伟练过武,任他揍了几十掌,竟然纹丝不动。

只是将自己枝头本已枯黄的叶子,送下几片,以示同情。

韶宏伟趴在老槐树上喘息了一会儿,才渐渐平缓下来。

夕阳在远处的树梢上,静静地望着他,看样子是要准备下班。

韶宏伟离开老槐树,信步走上山坡,找了一个土台坐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渐渐摆脱了苦闷,准备借着夕阳的余晖,静下心来思考。

苦闷、发泄,无济于事。

牢骚、抱怨,不在他的字典里。

即使现在挨了处分,也不等于没有转机。

乐观主义,积极行动。这不是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么?

怎么一遇到事,就不知所措了呢。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想办法扭转,更要不断地努力,去改变。

正当韶宏伟暗暗给自己打气,冥思苦想对策之际。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一看,是程秋燕的,心里一喜。

有道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莫不是事业挫折,又重新找回来爱情?

他赶紧一划屏幕,接起来手机。

“喂,韶宏伟吗?”

一听还是如此冰冷的称呼,韶宏伟的心又一凉。

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

“秋燕。”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是指……”

“能不能拿出彩礼来?”电话那端依旧冰冷,但韶宏伟却觉得有些暖意。

“我,我现在真的不行。”韶宏伟的话出口,毫无底气。

“那就是说,我们只能分手。”程秋燕的口气能淡出鸟来。

韶宏伟紧攥着手机:“秋燕,你听我说,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先结婚,这彩礼算我欠你家的,等我赚了钱,每年分期好吗?”

“什么,分期,亏你想得出?”程秋燕差点被韶宏伟的幼稚气笑了。

“怎么样?”韶宏伟抱着一丝希望。

“你就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不怕,没有大牙也能吃饭?”韶宏伟努力轻松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借此模糊这事对两人关系带来的影响。

停了一会儿,电话那端说道:“不行,不可能,我家都不同意。”

韶宏伟有些绝望了,但他仍不想放弃努力:

“秋燕,好歹我们在一起六年了,就因为彩礼这点小事,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程秋燕:“你认为是小事儿?可是在我家里,不,在我这儿却是大事。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说白了是你已经不爱我了,也不在乎我了,不肯为了我……”

说到这儿程秋燕停了一下,“哎呀,算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这段时间,对咱俩的事儿,我认真想了想。就像我闺蜜说的,如果一个男人不肯为我花钱,那结论只有一个,就是不够爱我。如果真的爱我,不管多少彩礼,都能拿出来。”

“秋燕,你听我说。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的,我爱不爱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韶宏伟脑海里闪现出两人如胶似漆般亲热的情景。

“别说了,我以前以为我知道,现在一想,我还真不知道。我妈说……”

“等等,秋燕。”韶宏伟急忙打断道:“现在你怎么这么容易受别人说什么影响,你忘了我们在一起时的约定,不活在别人的嘴里,做我们自己吗?”

电话那端“嘁”了一声,“算了吧,你还在PUA我。当初我不懂事,上了你能说会道的当。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没你那么绝世出尘,也没你那么高尚,我就是个俗人,一个物质拜金女。”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配不上你。你是副镇长,我只是一个小学老师,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听到这儿,韶宏伟干脆一横心,告诉了对方实情:

“秋燕,还说什么阶级,实话告诉你吧,我刚刚被停职了。”

“停职,为什么?”

韶宏伟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向程秋燕说明了一下,最后又说道:

“这件事肯定不符合组织程序,我刚才还想着要向上申诉呢。”

程秋燕提醒道:“申诉有什么用,你在体制内,对这些程序还不了解吗?即使申诉,不还是处分你的人说了算,你还能期待什么好结果呢?”

“倒也是。”程秋燕这样一说,瞬间浇灭了韶宏伟心中的希望之火。

如果是新县委书记的决定,那自己还申诉个球啊?

韶宏伟失望之余,倒是对程秋燕听到这个消息后,对自己流露出的一丝关心感动,忙趁热打铁道:

“秋燕,你看,我遭遇了这么多不公,你现在提分手,对我的打击也太大了吧。”

“人家都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你看我这职场失意了,总不能在情场上再给我沉重打击吧。这也太不人道了!”

没想到,电话那端道:“还人道不人道的,要想不受打击,那你拿钱来啊!三十八万,不多吧?”

“我……”韶宏伟有点豁出去了,“秋燕,你是知道我家里情况的,我爸妈岁数大了,身体都不太好。现在已经倾尽所有了,如果再让他们背上几十万的债,每天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你说,咱俩的日子能过好吗?”

程秋燕似乎早有准备,“好了,既然你还这样说,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我们以后别联系了。你送我的东西,我会用快递给你寄去。再见。”

说罢,那边挂断了电话。

韶宏伟望着手机变成黑屏,一阵发呆。

曾经在狂风暴雨后,程秋燕抱着他被抓出道道血痕的肩背,说的什么“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分开”,“你要一直这样爱我”之类的誓言,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两人之间的甜蜜,竟然经不起世俗的彩礼。

分手、处分,打击一个接着一个,还组团来的。

韶宏伟举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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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宏伟举起手机刚要摔下去,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舍不得。

自己半个月的工资呢,手机又没得罪自己。

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那还算是韶宏伟么?

坐回到土台上,夕阳已经没入树林后面的远山。

镇子里,一些平房屋顶上,陆续升起了袅袅炊烟。

嗅着这熟悉的烟火气,韶宏伟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左右,最坏的结果又能怎样?自己难道没有勇气接受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下一步的对策,这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要说程秋燕,他还是挺舍不得的。毕竟两人六年的感情,一起共度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校园里的花前月下,曾经的欢声笑语,甚至偶尔的小矛盾最终和解,不可避免地一幕幕在脑海里过着电影。

难道是提前而来的七年之痒?可自己对程秋燕还没厌倦呢。

两人之间,虽然相处时间长了之后,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热烈,但所有的情侣之间,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现在真要说分手,韶宏伟心里还是不由隐隐作痛。

可这次,程秋燕把话说的这么绝,而且对韶宏伟的父母毫不体恤,这让韶宏伟有些绝望。

在对待父母这件事上,受传统理念的影响,韶宏伟的孝心促使他不可能做出妥协。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程秋燕能回心转意,或者这只是她的一次极限施压,说不定,最后两人还会和好如初呢。

这样一想,韶宏伟有些释怀了。

虽然阿Q了点,但对此已经无能为力的韶宏伟,也只能这样麻痹自己。

走投无路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了。

眼下最需要有所作为的,是如何面对自己的处分。

即使申诉获得纠正的可能性不大,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请组织部门下来调查,尤其是那个毁菜视频的真相,应该有助于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万一实现了呢?

想到这儿,韶宏伟心里定了下来。

除了写申诉书,自己还应该做点什么。

副镇长职位被停,那就做个普通人,还可以去做个农民。总不能在停职期间,干坐在办公室里吧。

那样混日子,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与蔬菜合作社的约定。划开手机,找到曲婷婷的电话,打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韶宏伟身后不远处响起,在这空旷寂静的山坡上,分外响亮。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山坡上已渐被夜色笼罩。

韶宏伟一直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突然身后响起铃声,不由吓了他一跳。

“谁,谁在那?”

韶宏伟捏着耀眼的手机,向身后的若明若暗处发问。

距离他不远处的土台后,一个熟悉的倩影探出身来。

虽然在白衬衣外套了一件外衣,在朦胧的视线下,曲婷婷亭亭玉立的身姿,依旧那么醒目。

一边回答,一边举起同样发亮还响着铃声的手机:

“是我,宏伟哥。”

清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坡,尤其在韶宏伟干涸的心头,宛如一泓甘泉。

韶宏伟嘴上却不禁责怪道:

“小妮子,鬼鬼祟祟躲在我后面干什么?”

曲婷婷扭着腰身,笑嘻嘻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熟悉,韶宏伟真以为遇上狐妖了。

“宏伟哥,这么晚了,我担心你被野狐狸捉了去,所以就一直跟着。”

“一直,你敢监视我?”韶宏伟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没看出来,这小妮子还挺义气。

在自己遭受处分,众人都唯恐沾了晦气,怕给他们带来麻烦而避之不及时,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办事员竟然不顾嫌疑,主动关心自己,又默默跟到山坡上来,也算是有心了。

曲婷婷“嘿嘿”了两声,挂断了还响个不停的手机,这才凑近了说道:

“宏伟哥,其实在会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你身后坐着。大家都走了,我看你一个人往这边来了,不放心,就一直跟着。”

“切,你跟着我干什么,屁大点事,我会想不开吗?简直是对老子的侮辱。”韶宏伟嘴上骂着,以掩饰心中的波澜起伏。

“呵呵,就是,我眼里的宏伟哥,那可是顶天立地的。哪能想不开呢?”

“屁话少说,刚才的电话你都听见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低三下四地跟程秋燕讨价还价彩礼的事,已经被曲婷婷听了去,韶宏伟不觉有些脸红。

“嘿嘿,听见了什么分期,其他的没太听清。”

曲婷婷说的是实话,只听见两人好像是在讨论彩礼,但不知道对方给韶宏伟下了最后通牒。

“听见就听见吧,也无所谓了。”韶宏伟大度地说道。

“宏伟哥,这边给你处分,那边秋燕姐不理解你,你可真可怜。”

说着,曲婷婷伸出一只手,过来挎他的胳膊。

“可怜个屁,你才可怜呢。男子汉大丈夫,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韶宏伟不想在这时候弄出有关女人的新闻来,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山坡下走。

曲婷婷愣了一下,只好跟在身后:

“宏伟哥,那你给我打电话啥事啊?”

黑暗中,韶宏伟跳过一条小土沟,说道:

“明天一早,你陪我一起去东店村。”

隔着土沟,曲婷婷嘴里不忿道:

“宏伟哥,还去啊?那个破东店村给你带来的麻烦还少啊?”

“要我说,以后咱也不管他们了。技术也好,卖不出去也好,爱咋咋地,干咱什么事?害的你还挨了处分。”

说完,也跟着跳了过来。

不成想,曲婷婷穿着一步裙,根本跳不远。一个踉跄,眼看要跌倒。

韶宏伟眼疾手快,伸手去扶。

令他没想到的是,人是扶住了,可曲婷婷借力直接拥进了他的怀里。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但却不敢放手。

一旦放了手,曲婷婷的身体就会摔在地上。

他只好使自己先站稳了,然后将曲婷婷也扶正了。

这样少有的机会曲婷婷怎么会放过,她整个人就扑进了韶宏伟的怀里。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袭入他的肺腑,令他禁不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曲婷婷就势用两个胳膊缠住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了他。

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不好,这样下去要出事儿!

韶宏伟一把她抱过沟坎,放下她的双脚,并努力摆脱她的缠绕。

曲婷婷并不愿意,在他努力了几次后,才不得不放开。

他呼出一口气,满脸惭愧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身上还有她温暖的热度,鼻翼间残存着她身体沁人的馨香。

曲婷婷站稳,有些不甘:“对不起什么?要不是你接着,我就一个狗啃泥了。”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刚才的动作,太过暧昧,两人又这么熟悉,一旦点破,难免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不管我停不停职,答应合作社的事必须得去做。咱们不做,难道眼看着农民的蔬菜烂在地里,最后,基地项目就此夭折吗?”

曲婷婷心不在焉,连连称是。

经过刚才这一折腾,韶宏伟觉得有些尴尬。

下坡的路上,一时竟默默无语。

韶宏伟回到位于镇里的宿舍时,已是晚上七点多。

曲婷婷的家就在镇上,他把她送到离家不远处,就让她直接回去了。

本来想和曲婷婷一起吃个饭,考虑到刚才的尴尬,加之自己想静一静,就放弃了。

韶宏伟在镇上的宿舍是一个套间式公寓,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但韶宏伟很少自己起火做饭。

一是没那个时间,二是认为做饭这些事,都是女人们干的,心里有点不屑。

一日三餐,大多在镇政府食堂解决。

今天有些晚了,食堂已经没人。

洗漱完毕,吃了一碗泡面,韶宏伟刚把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放平。

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是父亲打来的,连忙接起。

父亲韶国权不知怎么听说了儿子挨处分的事,关心地打过电话来询问。

文化馆是县文化局下属的股级单位,估计也是接到了处分决定的传达。

韶宏伟为了不使父母担心,就将自己准备申诉的事,以及那个摆拍的视频存在的问题,简要向父亲做了说明。

韶国权说道:“儿子,体制内的事情,有时不是一个简单的逻辑能说得清的。我这辈子在当官这方面没什么作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韶宏伟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已经不止一次叮嘱了。仍耐着性子道:“爸,您说,我听着呢。”

韶国权说道:“儿子,不论你这次能不能过这个槛,也不管你将来官能当多大,要时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人要有志气,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咱做人的根本。”

“嗯,爸,有志气,对得起良心,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韶宏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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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韶宏伟来到镇政府。

签过到后,直接到了镇长马坤的办公室,和他打了个申请,说要下村去。

马坤抬起头,像看陌生人似的,端详了他好久,才提醒道:

“宏伟,你现在可还在停职期间,没必要着急下村去吧。”

韶宏伟就把和东店村蔬菜合作社的约定,告诉了马坤。

马坤想了想,又道:“这样啊,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毕竟你还在停职期间,要不你去和黄书记请示一下?”

在溪岭镇,马坤的脑瓜皮薄是出了名的。

见马坤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推诿,韶宏伟不再多话,扭头出了马坤的办公室。

党政办主任张超,正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见韶宏伟径直往黄晓坡办公室去了,就冲着他的背影,努努嘴,对马坤道:

“马镇长,这韶宏伟脑子没毛病吧?昨天刚受的处分,今天就没事儿人一样,还要主动下村去。这么瞎积极,是想表现么?”

马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没做回答。

张超继续问:“即使去了黄书记那儿,会让他去吗?”

马坤翻看着张超报送来的关于应对鲁书记来调研准备的材料,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让不让他去,那得看黄书记的心情了。”

停了一下,又抬起头说:“其实,让他去村里散散心也好。只不过我要是直接答应他,万一黄书记有什么事找不见他,问起来怪麻烦的,还不如就让他直接请示去。”

“也是。”张超附和着。随即将一大早收集到的,各部门为迎接鲁书记调研而做的工作的验收情况,反馈了一番。

韶宏伟来到黄晓坡办公室门口,脚步停了一下,心口有些发堵。

倒不是上下级之间的隔阂,实在是有时和他沟通起来太困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黄晓坡宿醉后略带沙哑的声音。

韶宏伟迈步走了进去。

黄晓坡办公室的陈设比镇长马坤的气派很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二把手的差距。

黄晓坡正在低头看张超报给他的准备给鲁书记的汇报材料,见韶宏伟进来,有些意外。

放下材料,也不让韶宏伟坐,而是冷漠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韶宏伟就把和东店村蔬菜合作社约好了座谈的事情,向黄晓坡做了汇报。

没等听完,黄晓坡就不耐烦地打断,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还在停职期间?”

韶宏伟知道他会这样问,回道:“黄书记,我副镇长的职位虽然停了,但我还是一名党员,还是镇里的一员干部,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黄晓坡鼻子里“哼”了一声,嘴上说道:

“韶宏伟同志,既然你还知道你是一名党员,那就要遵守党的纪律。在停止期间,就要按停职的规矩办。”

韶宏伟耐心地解释道:“黄书记,这事是这样。我和他们的座谈本来约的是昨天,可不是发生了堵门那件事了吗?我就和蔬菜合作社的农户们再次约好,今天上午去现场解决蔬菜滞销问题。”

“黄书记,你看,他们都在那儿等着我呢,如果再次失约,恐怕……”

黄晓坡不再看韶宏伟,而是低头翻弄着材料,嘴里不阴不阳地说道:“你这是借着村民威胁我了?如果你不去,他们就还会去县府门前闹事,是这样吗?”

这明显是一个话题陷阱,话里话外是在说,你韶宏伟背后鼓动了村民,是县府门前聚集事件的始作俑者。

韶宏伟当然不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强忍着怒气说道:

“黄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已经答应他们了,如果不去,对镇里的影响也不好。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黄晓坡将手里的材料往边上一推: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别拿这事儿说事儿。”

在黄晓坡看来,这韶宏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昨天在县府门前忽悠走蔬菜车的拿笔账,不能明着和他清算。现在正好拿他下村这个要求,难为难为他。

其实,韶宏伟下不下村,这件事本来没那么重要。

坐在镇政府办公室里停职,和下到村里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对韶宏伟来说,区别都不大。

但对于他这个镇书记来说,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他是镇里的一、把手,对于手下的副镇长采取何种停职方式,或者说,停职期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完全应该由他说了算。

如果换了别人还好说,可现在是他最看不上眼,甚至经常违背他的意志的韶宏伟,那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他手里有自由量裁权,那你韶宏伟就不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让我手里有权呢,谁让你韶宏伟平时不会看我的眼色行事呢?

既然今天撞到我的手里,那就让你难受难受。

再者,东店村的蔬菜滞销是他乐见的,你韶宏伟去了,不管能不能卖出去,这事反正是我不想看见的。

韶宏伟没想到黄晓坡这么个态度,联想到昨天在县府门前他的表现,以及临进门时那个难以尽言的眼神,知道黄晓坡是有意为难他,就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黄书记,东店村的三百多座大棚里的蔬菜,每天都在疯长,而销路一直打不开,确实需要咱们帮村民想想办法。”

“再说,我去了也只是帮他们出出主意,不会以副镇长的身份做出格的事。这样,也并不违反停职的规定。”

黄晓坡把头晃了几下,不以为然地道:“你还真把那几个大棚当回事儿?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停职。”

韶宏伟见黄晓坡这个态度,心里的不满终于控制不住,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那我就要请教一下黄书记,组织上哪条规定说在停职期间不可以为人民服务了?”

黄晓坡一听,韶宏伟胆敢以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火腾地上来了,用力一拍桌子:

“韶宏伟,你在和谁这样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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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走廊里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黄晓坡的办公室里,进来了三个人。

党政办主任张超,党委委员兼纪委书记金立明,另一个就是镇长马坤。

三人见黄晓坡站在那里,拍着桌子,对着韶宏伟怒目而视。

韶宏伟在他对面,梗着脖子,毫不示弱。

两人的架势,就像两头干架的公牛,鼻孔里喘着粗气。

金立明率先开口说话了:“都是工作上的事,大家都冷静冷静。”

随即,对着韶宏伟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暂时回避一下。

马坤一见,上来连拖带拽地将高出他一头的韶宏伟,拖出了黄晓坡的办公室。

见韶宏伟出去了,金立明才劝黄晓坡道:“黄书记,您大人不见小人过。韶宏伟挨了处分,正在气头上,何必因一件小事上和他过不去。”

黄晓坡怒气依旧:“这个韶宏伟太过分,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我……”

他想说‘我早晚找个借口收拾了他’,但一见屋里还有金立明,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金立明劝道:“我刚才在走廊听了半句,他不是要下村吗?让他去就是了,也不违反停职检查的规定,何必为这事和他生气呢。”

见黄晓坡还气愤难平,金立明只好提醒道:“黄书记,眼看县委鲁书记就要下来调研了,如果让他当头遇到这一出,那对咱们溪岭镇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轰……”

金立明最后这句话,仿佛炸雷般在黄晓坡耳边炸响。

他愣了一下。

是啊,光顾着耍威风和韶宏伟置气了,差点把鲁书记马上要来调研的事给耽搁了。

如果鲁书记现在进到镇里来,正遇上办公室里镇书记与一名副镇长大吵大闹,不管黄晓坡有什么理由,都会得出如下结论:

溪岭镇的班子不团结,班长控制局势的能力差。

而这个结论对他这个镇书记来说,可是致命的。

新县委书记刚刚上任,如果要拿这事开刀,进行人事调整,那简直没有更合适的理由了。

黄晓坡感激地看了一眼金立明,连连点头道歉:“对不起,你说得对。差点被这个韶宏伟气昏了头。”

“那什么,你。”他指了一下党政办的张超道:“快去,告诉马镇长,就说我说的,让那个‘丧门’爱去哪去哪,爱干啥干啥去,别在镇里给我丢人现眼就行。”

张超应了一声,出门传达去了。

黄晓坡这才请金立明坐下。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接待鲁书记的事情,后者才起身离去。

金立明三十二三岁,为人稳重,遇事比较讲原则。在溪岭镇根基不深,刚来镇里做党委委员兼纪委书记也才一年多的时间。

平素和韶宏伟还算谈得来,两人关系不错。

据说,金立明的背景是上阳市纪检委的关系,所以,即使在溪岭镇耕耘多年的黄晓坡,对他也多少忌惮三分。

刚才进来后,金立明三言两语化解了两人的争吵,可见,他不仅善于抓问题的实质,更会及时给出可行性意见。

见金立明出去了,党政办主任张超再次走进了黄晓坡的办公室。

黄晓坡坐在座位上,脸上显然还带着怒气。

虽然当着金立明的面,他把心中的情绪很好地隐藏了,但见到张超时,就不再掩饰了。

张超凑过来,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给书记续上水。

黄晓坡问:“我的话传达了?”

“传达了,只是省了‘丧门’这个称呼。”

张超脸上带着嘲弄般的笑,说道:“书记您何必和这个‘丧门’较真呢?现在都已经停止检查了,受过处分的干部,想再发展不是做梦吗?”

“他不是要下村去卖菜吗?那是好事啊?”

“好什么事儿?”黄晓坡抬头看向张超,满眼的疑虑。

张超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门关着,没人进来。

就说道:“东店村的村支书是谁?蔬菜合作社的社长又是谁?他们两个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韶宏伟么?”

黄晓坡摇了摇头:“范东平这个家伙,和范旭彪不是一条心,难!”

张超挠了一下头,为自己不熟悉村里的情况而惭愧。

眼珠一转,接着说道:“那也无妨。范旭彪毕竟在村里一手遮天不是?只要韶宏伟去了那儿,他们不认真接待,把他晾在一边,他韶宏伟还能亲自挑着蔬菜去卖?”

“再说,即使开会,村民们各自都有利益,向来难以形成统一的意见。如果范旭彪能指挥几个手下,在中间起起哄,我就不信他能控制住现场的场面。”

“最简单的,一个是蔬菜的收购价格,二是如何长期保证销售出去。就这两条,他就是有三头六臂,敢打保证吗。”

“只要他不敢承诺这些,那村民们凭什么听他的?到头来,还不是被村民一顿起哄,最后灰溜溜地回来?”

黄晓坡听完,看着张超:“嗯,是个办法。你马上打电话,把这层意思和范旭彪说一下,告诉他好好接待一下这位‘丧门’。”

“好的,书记,我这就去。”

张超退下后,黄晓坡点起一根烟,心情好了不少。同时也下了要狠狠整治韶宏伟的决心。

吸完一支烟,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汇报材料上来。

另一边,韶宏伟被镇长马坤连拖带拽地弄回了镇长办公室。

马坤连连劝道:“宏伟,你怎么回事?这么压不住脾气,怎么能跟黄书记那样说话。”

心里倒是对两人争吵起来,有着说不出来由的窃喜。

能在中间充当和事佬,他这个镇长似乎突然变得重要了,自己的形象也高大起来。

韶宏伟努力平复着怒气,语气尽量平和地将两人的对话向马坤复述了一遍。

其实,他知道和马坤说这些,什么用都不顶。

只是借此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刚才,面对黄晓坡的刁难,面对他做事的非原则性,尤其是那种阴阳怪气的态度,再好脾气的人都会控制不住,更何况韶宏伟这样年轻气盛的。

等到被马坤拽回他的办公室,气已经消了大半。

其实,他那样做,也是积压在心中对黄晓坡种种不满的一种发泄。

可现在仔细一想,自己在人家的屋檐下,又用这种把屋檐撞破的方式抗争,远的报复整治不说,就连眼前自己背的这个停职处分,恐怕都难以顺利解脱了。

想到这里,韶宏伟心里对自己的情绪发泄有些后悔。

也可能是昨天到现在的压力太大所致。本来自己没想发火,但那一刻,自己确实失去了控制,甚至说,不想去控制。

正在这时,党政办主任张超推门进来,传达了黄书记的话。

说是同意他下村去,并说了那句‘爱哪哪去’,以表示对他的不满和惩戒预警。

听完这句话,韶宏伟的心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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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前。

两辆黑色魔都大众帕萨特车,驶出了上阳市委的大门,一路向北,直奔正丰县的方向。

第二辆车的后座上,并排坐着上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郭盛文,和新任正丰县委书记鲁向阳。

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不时映照在右排的鲁向阳国字型的脸上。

车内的气氛是随意而轻松的。

“向阳,这次到正丰县,可算遂了你下基层的心愿了。”

郭盛文扭头看了一眼正向窗外眺望的年轻县委书记,以一种相熟的口吻说道。

鲁向阳转过头来,报以谦虚的微笑:

“郭部长,有您这样的伯乐,我们这些马儿才能跑得欢啊!”

郭盛文浓重的眉尖一抖,厚厚的嘴唇流出一句:“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这套。”

随即语气一转:“这次调整,你最应该感谢的不是我。”

“如果不是老领导特别交代,市委路书记还真舍不得你这个能干的政研室主任呐。”

郭盛文口中的老领导,指的是现任东河省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苏青峰。

当年,从东河省学联执行主、席,升任共青团省委宣传部不久的鲁向阳,被苏青峰赏识,调到身边做秘书。

五年任职期满后,鲁向阳被安排到上阳市委机关任职。几次申请下基层,这次终于遂愿。

说到老领导,鲁向阳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在领导身边那几年,确实受益匪浅,学到了很多勤政为民的道理,也包括做人。”

说话间,车子出了市区,驶上了通往正丰县的大道,路两旁是秋色渐浓的田野。

郭盛文眯起双眼,靠在椅背上,像是叮嘱,又像是自言自语:

“除了老领导,陆书记也对你寄予厚望。不过,这正丰县的书记,可是不好当啊!”

鲁向阳颔首,舒缓的声音从挺直的身体里发出:

“正丰,上阳北边的门户,曾经的革命老区,传统的农业县,经济排全省倒数第二。工商业落后,没有像样的主导产业。基础设施薄弱,城镇化水平低,近年来人口持续下降。全县十三个乡镇有四个刚刚脱贫摘帽,拼经济应该是我到上阳后的主要任务。”

谈起上阳,即将到任的县委书记如数家珍。显然,早就做了功课。

郭盛文摆摆手,不以为然:“这些留到年底考核的时候再说。我说的是干部。”

“正丰县虽不大,可离着省城太近。上阳若是发烧,正丰立马感冒。正是因为基础弱、底子薄,很多人更希望把那里当跳板,很少能塌下心来做点事情。”

鲁向阳知道郭部长的话意有所指,就表态道:

“请郭部长放心。此次去正丰,若干不出点名堂,就对不起组织的培养,更对不起您和老领导的信任。”

郭盛文点头:“嗯,那我们就等着看看,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的本事喽!”

正说着话,车子减慢了速度。

前排的秘书回过头来:“郭部长,前面像是县里来迎接的。”

县政府三楼,多功能会议室。

任命正丰县委书记的干部大会,正在进行。

会议由即将离任的原县委书记主持。

主、席台上,上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段彩萍宣布了东河省委、上阳市委关于正丰县委主要领导的调整决定:

鲁向阳同志任正丰县委委员、常委、书记。

随即,离任县委书记,发表离任讲话。

台下第一排。

坐在溪岭镇台签座位上的镇书记黄晓坡,听了几句,心里已经不以为然。

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一定会被离任书记感情充沛、声情并茂的发言感染,甚至心生挽留之意。

但黄晓坡对这一套路太熟悉不过了。

领导坐在台上讲话,不可全部当真,也不能不当真。

很多场面上的话,无非是:

说是说,做归做;说的不一定做,没做的却不见得不说。

这是为官之道的秘诀之一。

台上的这位书记,可谓是娴熟地驾驭了这些技巧。

对此,台下的黄晓坡已是腹诽不已。

这位书记,在他任内的一年多时间,没有像韩书记那样,不顾场合,没头没脸地批自己。按理说,黄晓坡应该感谢他。

可对于黄晓坡几次三番上报的,关于溪岭镇东店村申请利用外部资金联合兴办村采石场的报告,没有当即批准。

也没像韩书记那样,借口环境保护和林业资源被破坏,给予当场否定。

黄晓坡先后两次,单独就此事向其汇报,并对该项目如何能立竿见影地带动当地村民脱贫致富,如何有利于乡村经济发展,做了深入透彻的阐述分析。

但这位书记显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更不想处理韩书记留下的尾巴。

后来,听说要调回上阳市里任职,黄晓坡这才理解了他这样做的理由。

一个临时看守书记,当一回维持会长,这样做已经不错了。

只是他小舅子的同学那里,每次催促,黄晓坡可都是下了保证的。

做为溪岭镇的天,如果不是韩书记在的时候,让县里把采石矿的审批权收了上去,他也不至于看着每年上百万的分红损失而无能为力。

黄晓坡在那里暗自吐槽未毕,台上新任县委书记鲁向阳,开始了就职讲话。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铺开上面只写了几个字的黑皮本子,凝神细听。

做为新任县委书记,到底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准备施行怎样的纲领,对他这个镇书记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只有摸清了新书记的脉搏,他这个溪岭镇的一把手,才能见风使舵,再找机会实现自己的目的。

台上的鲁向阳用手正了正弯到眼前的话筒。

四角的音响传出沙沙的声音,说明可用。

他沉稳的声音,立即在会场里响起,

“尊敬的郭部长,同志们:”

“刚才,段副部长宣布了省委、市委对我的任命,我本人坚决服从和拥护,也感到非常的荣幸和高兴。”

“在此,我要衷心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培养和信任;感谢郭部长送我到岗;感谢大家对我的欢迎。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我一定恪尽职守、勤政务实,不辱使命、不负众望。”

“从今天开始,我就成为正丰县这个四十六万人大家庭中的一员了。担任正丰县委书记,我深知这个职位的份量,这副担子的沉重,这份责任的重大。”

中规中矩的开场白后,鲁向阳又对正丰县的历史,进行了简单的回顾,对前任书记一年多来带领正丰取得的成绩给予了感谢,并提议向其致以敬意和祝愿的鼓掌。

这阵掌声,意味着前任书记执政历史的结束,新书记从此由客而主。

掌声过后,只见鲁向阳抬起头,说道:

“初来乍到,对正丰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许多具体工作,还望得到大家的协助和支持。借此机会,我先向大家表个态。”

听到这里,座位上所有人都操起了笔。

他们知道,下面就是新书记的施政纲领了。

在大家的记录本上,无论字数多少,都记下了“高、严、实、带”这四个字。

鲁向阳说道:“所谓的‘高’,就是政治立场坚定,在思想上、行动上与中央、省委、市委保持高度一致。坚持高标准,高效率、快节奏地推进各项工作落实。站在全局高度,谋划好各项工作,协调好各方面力量,立足长远,把握发展的机遇。”

“所谓的‘严’,就是严肃的政治、严格的要求、严谨的作风、严明的纪律。严抓党风廉政,严管干部队伍作风建设,严格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坚决反对四风,管好自己、管好身边,主动接受监督,谦虚谨慎、公道正派,干干净净做人,实实在在做事,以实际行动赢得干部群众的信任和支持。

说到这儿,鲁向阳停顿了一下,环顾会场,脱稿说道:

“说到廉政,在这里我先立个标尺。在咱们正丰县,从我做起,首先做一个不收礼的县委书记。希望大家监督。”

随后,他继续说道:

“所谓的‘实’,布置工作要落实、开展工作要扎实、反映情况要真实。多研究问题,少推诿扯皮,为百姓多办实事,为正丰的发展多做贡献,使全县人民生活得更加富足、更加幸福。”

“所谓的‘带’,就是带头维护县委权威,带头维护班子团结,带头践行党员行为准则。认真贯彻民主集中制,重大问题集体讨论决定,不搞个人说了算,不搞临时动议,不搞暗箱操作,增加决策可行性,增加工作透明度,坚决维护县委集体做出的各项决议。共同把正丰的事情办实办好。”

最后,鲁向阳说道:

“同志们,正丰既是一块风水宝地,也是一方创业热土。我深知使命神圣,任重道远。我坚信,有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有县四大班子的精诚团结、和衷共济,有全县干部的共同努力、奋发进取,我当以满腔热情、鞠躬尽瘁,与正丰人民一道,共创正丰充满希望和美好灿烂的明天。谢谢大家。”

鲁向阳的讲话一结束,整个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台下的黄晓坡和在座的所有人一样,从鲁向阳的讲话里,感受到了浩然的正气。

尤其是讲到反腐倡廉时,说的那个标尺,看似平常,其实已经显示了新书记执政的决心。

想到这里,黄晓坡不觉打了一个冷颤。

一想到自己在溪岭镇的那些事儿,黄晓坡心里自然紧张。

不过,转念一想,哪个领导上台来,不都得说说场面话,摆摆样子么?

至于接下来怎么做,以他的理解,可就两说了。

其实,在座的那些局委办和各乡镇的一把手们,持此想法的不在少数。

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类似的情形几年就会发生一次,对各种官话套话,大都已经有了免疫力了。

记到本子上,免不了回去传达会议精神时要用。

黄晓坡身后的镇长马坤见他肩膀抖了一下,伸手端起桌上的盖杯,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茉莉花茶。

在上阳市委组织部长郭盛文讲话后,大会宣告结束。

会后,照例在正丰宾馆举行了简单的宴会,县委班子成员全体参加。

午宴后,送走了郭盛文部长等人,鲁向阳回到位于县委大楼三楼的书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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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刚来,鲁向阳还没配备秘书。

照例由县委办主任王畅暂时为他服务。

进了屋,鲁向阳浏览了一番自己的办公室。

宽大的写字台、真皮会客沙发、文件柜一应俱全,屋子朝阳,整洁明亮,

靠墙的书架上,摆着自己喜爱的历史类书籍。显然,这个县委办主任已经提前做了功课。

王畅手脚麻利地泡了一杯他喜爱的正山小种:“鲁书记,您喝点茶解解酒。”

鲁向阳点点头,示意他把自己的保温杯放在写字台上,再次环顾了一下屋内,口中随意道:

“象征性饮了几杯,不碍事。”

王畅用手示意了一下桌上已经提前放在那里的几份材料:

“您的备选秘书人选材料已经准备好,您抽空看看。”

鲁向阳点点头,没说话。

王畅见状,准备告退:“今天下午没有为您安排其他事情,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鲁向阳走到写字台前坐下,没有让王畅退下的意思,他心里惦记着一件事,问道:

“上午在来县里的路上,郭部长提到一个毁菜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自己已经是正丰县的一把手了,工作千头万绪,总要有个抓手。

尤其是郭部长在车上给他留下的那句“毁菜的直播,妥妥的正丰广告,虽然是负面的”。

脑海里,浮现出门前的蔬菜车,以及“欢迎”自己的混乱场面。

既然上任第一天,就有人给自己出了题目,那就先从这儿开始解题吧。

见新书记刚坐稳,就问起“毁菜视频”的事,王畅连忙拿出手机,很快找到那个视频,播放给新书记看。

视频里,一个瘦削的男子,正开着小四轮拖拉机,用旋耕机在大棚里毁着满地的芹菜。

一个拍摄者的画外音:“老铁们,快来看,这就是正丰县溪岭镇的扶贫面子工程,农民辛辛苦苦地种出的蔬菜卖不出去,只能打烂在地里,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随后,是拍摄者的视角特写。

旋耕机的旋转刀齿下,半米高的芹菜齐刷刷到地,紧接着就被耕进土里。

视频不长,一分钟左右。

王畅指着画面右边的小红心:“鲁书记,您看,这个视频目前已经有一万四千多的点赞,关注量已超十万。”

鲁向阳看完视频,觉得画面上那个瘦削的身影有些面熟,没有直接问。

以他的身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即使有所怀疑,或者有自己的目的,也只会从侧面寻求答案。

于是,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视频上所说的溪岭镇,和今天早上‘欢迎’我的那些蔬菜车,有什么关系?”

王畅回道:“鲁书记,他们都是溪岭镇东店村的。”

鲁向阳这才在表面了流露出兴趣:“噢,那你给我说说,这个溪岭镇的东店村是怎么回事?”

于是,王畅就将东店村蔬菜示范基地的由来,以及原来韩书记在这件事上所做的工作,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东店村的部分村民,希望允许他们继续采石挖沙,对蔬菜种植的积极性一直不高。今年又遇上周边大田蔬菜产量增加,市场菜价偏低,种植大棚蔬菜成本不占优势。一家一户的村民,又是看什么蔬菜价高就一窝蜂抢种,所以,才导致菜贱伤农,蔬菜滞销卖不出去的情况发生。”

鲁向阳一边听,一边端起手边的保温杯。

啜了口茶,并不去看站在对面的王畅:“这件事,你怎么看?”

王畅意识到,这是新任县委书记对他判断力的一个测试,也算是能力的一个小考。

他略一思索,说道:“鲁书记,那我就直说了啊!”

鲁向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锐利的东西在闪耀。

旋即点点头。那意思是,我只想听真话。

王畅这才说道: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县镇两级在选择产业扶贫项目上,确实需要更加因地制宜,尤其在保护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从东店村无公害蔬菜基地项目本身来说,立项没有太大问题,但我们在项目管理和事后服务上,还存在不足。”

“抛开这些,我们乡镇驻村干部在这方面有责任,尤其是这个视频的传播,对我县的负面影响极大,属于舆情管理不力;加上今早在县府门口发生的聚集性上访,应该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说完,王畅认真观察着新书记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刚才的三段论,是官场评价一件事情时惯用的方法。

在没有弄清楚新书记的用意之前,不能贸然全盘否定,也不能盲目肯定。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先正面阐述,再说说客观局限,最后再指出问题所在。

这样的好处是,进可攻退可守。既能给领导出主意,又不会因自己的主观意识局限,使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但王畅观察的结果,使他失望。

鲁向阳脸上,一如既往地面静似水,不见一丝波澜。

俄顷,鲁向阳放下水杯,略过了这一话题,貌似闲谈似问道:“你是正丰人吧。”

王畅谨慎地应道:“是的,鲁书记,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正丰工作。”

鲁向阳点点头:“那你一定对正丰各乡镇的情况比较熟悉,明天开始,替我安排一下调研。”

王畅轻轻舒了口气,“好的,鲁书记。我拟了一个调研清单,请您过目。”

说罢,从桌面材料的末尾,抽出一份来,递给鲁向阳。

显然,对这一切,王畅都有所准备。

已经做了一年多县委办主任,知道新书记上任,必然少不了下基层调研。

在他的计划里,从县里的重要部门,到明星企业,再到文体民政福利单位,可谓是面面俱到。

新书记完全可以在他感兴趣的领域做出选择。

鲁向阳大略看了看,将计划轻轻放回到文件堆里,“这样,明天的调研顺序变一下,先从经济排名靠后的乡镇开始。”

“好的,鲁书记。”

“不过,调研的人员精简一下,叫上一个熟悉情况的副县长,你,再加上司机,我们轻车简从,不打招呼,不固定路线,信马由缰,走到哪看到哪?”

“这……”

“怎么,有问题吗?”鲁向阳看向王畅。

“没有,鲁书记,我这就安排。”

正在这时,鲁向阳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一看屏幕上的名字,鲁向阳中断了与王畅的谈话,冲他摆了摆手。

王畅立即后退了两步到门边,快速转身走出书记的办公室。

待王畅关上房门,鲁向阳这才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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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鲁向阳的老领导,现任东河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苏青峰打来的。

按理说,鲁向阳第一天上任,一切安顿好之后,应该主动给老领导汇报才是。

对于此次被任命为正丰县委书记,鲁向阳可是和老领导磨了好几次嘴皮子,才得以实现的。

自六年前,时任上阳市委副书记的苏青峰上调省里后,鲁向阳先后在上阳市河东区委副书记、上阳市委副秘书长、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岗位上兜兜转转,一直没离开机关。

为了能够多层面锻炼自己,也为丰富自己从政的经历,鲁向阳不止一次向老领导表达自己下县的愿望。

现在,自己的愿望终于实现,理应主动向老领导由衷的表示感谢。

不成想,老领导却主动打电话过来。

以鲁向阳对苏青峰的了解,这个电话可能不止是询问他到任情况那么简单。

做事稳重严谨的老领导,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嘱咐。

果然,在听取了鲁向阳对今天到任情况的简单汇报后,电话那端直接说道:

“小鲁啊,盛文部长亲自送你到岗,说明市委和陆书记对你很重视。在那儿好好干,争取做出些成绩来。”

“别的话我就不多嘱咐。勤政、廉洁,是我对你的基本要求,在这方面,绝不能有一点含糊。”

鲁向阳道:“老领导请放心,向阳谨遵教诲,不敢懈怠。”

电话那端又道:“好了,这些都是客套话。今天我给你打电话,有件私事要你留心一下。”

鲁向阳挺了一下身子,郑重地道:“老领导请讲。”

“你帮我查一个年轻人,是你们县里的。我手头没有他的资料,名字叫韶宏伟。”

“了解到他的情况后,向我报告一下。记住,这件事纯属私事,查的时候不要声张。”

“是,老领导。”

待苏青峰那边挂断电话,鲁向阳才将手机离开耳边,放在桌上。

目光落在刚才记在便笺纸上的“韶宏伟”三个字上,不觉陷入了沉思。

在老领导身边工作了五个年头,鲁向阳深知苏青峰的为人。

以上级反复强调的率先垂范和勤政廉洁的标准,从讲党性、重品行、做表率的角度衡量,苏青峰可以算得上高级干部中的佼佼者。

记得在离开上阳市委时,老领导与自己曾经有过一次促膝长谈。

至今记忆犹新的是,苏青峰敦敦告诫他:

走向仕途,就要努力以成为政治家为目标。政治家与政客的本质区别在于,政客囿于一己私利,个人利益至上是其座右铭。而政治家则必须牢记和站稳党的政治立场,为党和人民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青峰的口头禅是“为官避事平生耻”,既然走上了领导岗位,就要勇于负责,敢于担当。

这是鲁向阳一直视为圭臬,努力践行的标尺。

就像刚才电话中再次告诫自己的那样,勤政、廉洁,是老领导对自己这个曾经的身边人在工作中的基本要求。

一贯严格要求自身,对身边工作人员更是注重品行的老领导,今天直接打电话给自己,查找一个年轻人,这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

王畅从鲁书记屋里出来,没有直接回隔壁的县委办,而是来到旁边的小会议室。

左右看了看,见走廊里无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这间小会议室,平时是做为书记小范围开会用的,隔音效果很好。

关上房门,王畅走到靠里面一点,才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接起后直接就是一个字:“说。”

王畅压低声音:“二叔,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边传来“等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说吧。”

“刚才在鲁书记办公室,说了两件事。”

“嗯,说什么?”

“一个是关于毁菜视频,一个是明天要下去调研。”

电话那端:“调研的事就不用说了,说说第一件事,他什么态度?”

王畅回头看了看门口,那里安静依旧。

这才接着说道:“他看了视频,没当场表态。问我怎么看,我就把你说的三点重复了一遍。”

“嗯,就这?”

“就这。看样子,他对今天早上堵门的事耿耿于怀,心里不舒服。对原来韩书记的决策和村里的事,也没说什么。”

“嗯,看来是个谨慎的人。我知道了。”电话那端准备挂了。

“等等,二叔。还有,明天调研,他说只带个副县、我和司机,先从最落后的乡镇开始,不让预先设置路线和往下通知。”

电话那端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还有吗?”

“您看,安排哪个副县长去好些?”王畅问。

“陈常务。”说罢,那端就挂断了电话。

王畅盯着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次,他一改哈着腰的谨慎,而是不觉直起了腰板。

“喂,黄书记吗?”

电话是打给溪岭镇书记黄晓坡的。

手机的对面立刻传来稔熟的腔调:

“老弟,有事?说。”

背景是哗哗的麻将声。

“公事。”王畅强调了一下,以免黄晓坡在牌桌上说漏嘴。

这个黄晓坡爱好打麻将,县里尽知,也不分什么时候,真是让人头疼。

“明天鲁书记可能要先去你们溪岭镇调研,你提前准备一下。”

“好,我这就打电话回去安排。”

“等等,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鲁书记这次只带了我和一个副县长,不让提前通知,也不准搞迎送那一套,和以前不一样。”

电话那端,麻将声渐远,似乎是黄晓坡离开了牌桌。

“噢,搞微服私访啊!明白了。那我就要准备得有点水平,让他看起来像没准备一样。”

“对对,如果你刻意准备,那就等于把我出卖了,明白?”王畅总算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老弟。你黄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黄晓坡豪爽地答应下来。

王畅没跟他继续废话,接着提醒道:

“另外,老黄。鲁书记今天一上来就关心蔬菜视频的事,又特意问了一下堵门的人是哪里的。我把村里蔬菜项目的事,和村民反对种蔬菜的意见都向鲁书记反映了,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真的?老弟,你太给力了。改天我好好请请你,去上阳来个一条龙怎么样?”黄晓坡兴奋之情溢于话筒。

“得了吧,别张口闭口就是这些,当心隔墙有耳,注意影响。”

说罢,王畅直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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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县政府隔着一条街的正丰宾馆。

位于三楼最东侧的317房,是个超大的套间。

正丰县的很多干部都知道,除了县府大楼的办公室,县长王京生偶尔也会在这里办公。

做为原县政府招待所的正丰宾馆,在市场化后,才由事业单位转为企业。由于一直做为县里的接待酒店,县主要领导喜欢在此办公的习惯,也延续下来。

虽然后来上阳市委市政府联合出台了《严禁领导干部长期租用宾馆、酒店房间作为办公用房的规定》,但王京生还是敏锐地抓住了规定里的“长期”两字。轻轻地用“偶尔”,就有效地规避了这个问题。

在王县长的眼里,经过重新改造,按照四星级标准进行装修的正丰宾馆,服务设施谈不上有多豪华。

虽然在县里算数一数二,但比这里豪华的地方,他可是见得太多了。

主要原因,县里经常在正丰宾馆举行政务接待和招商引资活动。在这里就近招待客人,顺带办公,效率又高,又很方便。

私底下,他还有一个用意。

每天在县府办公楼里出出入入的,没办法与下属保持神秘感。

要知道,一个领导干部,如果要想高瞻远瞩、着眼全局,必须使自己与下面的干部群众保持一定距离,才不至于被下属带偏。

所谓的距离产生权威,即是指此。

而且,在县府里,经常有不识趣的退休干部,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的上访群众,指名道姓要见县长大人。

这些人一定是港片看多了,以为自己是“纳税人”。

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躲在办公室里不见,会被下属耻笑。

可一旦见了,以自己的火爆脾气,难免遇到不冷静的时候。发生一些预想不到的难堪,对自己高大的形象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

所以,在宾馆办公,绝不是什么贪图这里的安逸,也不是搞什么特殊化,而完全是为了便于工作,维护领导干部的形象。

挂了县委办主任王畅的电话,王京生拉开卧室的门,来到会客厅。

如果要问上面这套理论是否站得住脚,此时客厅里的三位,肯定会投赞成票。

他们是县委副书记孔业兴,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安达才和常务副县长陈向琰。

做为正丰县本乡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要论对正丰的感情,以及为正丰的老百姓着想,在他们三位眼里,没有人比他们更有代表性。虽然王京生三年前才从外地调入,但已经和当地干部打成一片,也算得上半个正丰人了。

见身材敦实的王京生拧着两道粗眉迈步进来,高高瘦瘦,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端坐在沙发上的县委副书记孔兴业,当先问道:

“怎么说?”

既没提名道姓,也没有排除其他情况。在座的三位,不用沟通,也不用眼神交流,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而且,在这三人里面,孔兴业的年纪最大,职位最高,又与王京生相投,也只有他可以如此单刀直入的说话。

“两件事。”

王京生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对三人说道:

“一个对今天的堵门事件很不满,二是明天要轻车简从,不打招呼下去调研。”

座上不知是谁,噢了一声。

王京生坐回到主位沙发上,从茶几上抽出一支中华烟,顺手也让了一下座上的三位。

对面的孔兴业摇了摇头。

左边的安达才说了句:“刚掐。”

右边的陈向琰欠起身,先拿起火机给他点燃,再顺手抽出一支自己点上。

王京生将身体靠向沙发靠背,深吸了一口烟,嘟起厚嘴唇吐出一个烟圈,这才问道:

“你们怎么看?”

眼下的几位,都是正丰县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一个县委副书记,一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一个是政府常务副县长,妥妥地大半个县委班子和半个县府班子联席会议的架势。

但今天的气氛,显然不是要开什么联席会议,也没有正式的议题。

他们的目的颇为统一:关心新来的县委书记。

在送走了郭盛文部长等领导后,王京生安排自己的远房侄子,县委办主任王畅,伺候新来的县委书记鲁向阳,其中一个不为外人道的用意,自然是可以在新书记身边,随时打听他的消息。

虽然做为上阳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鲁向阳多次陪同领导,亦或单独来过几次正丰县,但与他们大多是表面上工作的来往。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对于一个出任县一把手的新人,来了正丰之后,到底是守成,还是掀起些风浪,在座的人和全县的大小干部一样,都十足的关心。

除了关心,在座的几位,更有异于其他人的遗憾。

按照官场的惯例,原县委书记上调上阳市里后,在座的几位都是有机会进步的。

县委二把手、县府一把手的王京生,接任县委书记一职,是在他得知此消息后,一直奔波于省市两级相熟关系的主要诉求。

一旦实现,做为县委副书记的孔兴业,再进一步,接替县长职务也是理所应当的。

同样,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安达才,目标当然是接替空下来的县委副书记一职。

虽然要与安达才竞争,但做为常务副县长的陈向琰,比前者更有年龄优势,若能争取一下县委副书记,就等于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后面的三位也都找到自己的条线领导运作,但归根结底,最关键的人物还在王京生。

只有他动了,后面人的上升才有可能。

毕竟时下要想上面的空位腾出来,只有三种:高升、届满、被举报。

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顺位高升。

大家乐得皆大欢喜。

结果,运作来运作去,王京生的努力都白费了。

据说是省委组织部领导与市委书记几次沟通,从发展经济,促进正丰快速发展的角度,硬是安排鲁向阳空降到了正丰。

王京生等人有些不理解。

放着好端端的市委调研室主任不做,跑到正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镀金,都是正处,何苦来呢?

关键之处在于,这样一来,等于暂时封闭了这几个人晋升的空间。

除了43岁的常务副县长陈向琰还年轻一点之外,其他三位年龄都已过50。

在县级单位,规格无法和省市机关相比,作为体制内职务的基层,很容易碰顶天花板。

那句颇为流行“过了五十一,报啥也不批”的职级窘迫,即使对于他们这些有关系的人,也同样适用。

如果三五年内得不到晋升,恐怕这辈子也就没指望了。

鲁向阳的到来,无异在短时间内堵死了在座的进步的通路。

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同病相怜的同时,对新来的书记到底是来镀金一两年就走,还是久驻沙家浜,可是比谁都关心。

正式基于共同的目的,平时也偶有龃龉的四人,今天难得的一致。

在他们的眼里,铁打的正丰,流水的一把手。

从政生涯二十多年,他们也不知送走了多少任空降的书记。

尽早地摸清新书记的脉络,调整自己的姿势,是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见王县长发问,陈向琰和安达才将目光投向了孔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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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宏伟凑近手机说道:

“阿姨,您好。我们是外地来赭石崖旅游的游客,偶然在山间发现您女儿攀岩受伤了,我们把她送到附近的县医院来了。”

之所以自称“我们”,韶宏伟是不希望女孩的家人对两人共处的这段空白时间,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荒山野岭,你说什么也没发生,有几个人肯信?

谁知道女孩的家长是什么德行,万一揪住什么瑕疵不放,救人不得好不说,最终还给自己惹下许多麻烦。

毕竟在仕途上,钱和色,是两把要命的刀,以韶宏伟这小体格,足以把他大卸八块的了。

韶宏伟的谨慎,来源于他的草根出身,无根浮萍更使他不敢造次。

但善良的本质,却在他身上保留了很多。

“现在,您女儿昏迷不醒,医院说可能是脑干受伤,必须转院到最近的东河省医院。我们已经给她叫了救护车,马上就送她去上阳。”

“您看,我们对省医院也不熟悉,您那边是否安排人去医院等着,救护车一到,你们那里好办理入院手续呢?”

“什么?”

“啪”

好像是手机落地的声音,很快又被拾起。

“雯雯,雯雯,雯雯受伤了,怎么会这样,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你非不听,你看……”手机那边的女子,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有些语无伦次。

看来,韶宏伟的谨慎不是对方的重点,女儿的性命才是。

如果人都没了,那还讲什么道德。何况,现在有谁还在乎程颐、朱熹。

紧接着,手机里传来一个磁性的男中音。

“喂,你好!你是说我们家雯雯受伤了,现在什么情况?”

电话那端语气和缓。

隔着话筒,韶宏伟都能感受到这声音的超强定力与沉着。

他只好再次简单扼要地将情况复述了一遍。

把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精练的语言表述明白。看似简单,工作或生活中,很多人却做不到。

经常有人,一说起话来,几句话就跑到爪哇国,拉都拉不回来。

或者说着说着,在一个枝节上,扯得东一下西一片的。

但归纳总结能力,对韶宏伟来说,几乎是天生的。

得益于从小喜欢读史,逻辑能力尤为出色。

大学期间,他的古代汉语成绩最为突出。拿起秦汉时期的文字,像读白话文一样流畅。

耳濡目染,归纳总结,提纲挈领,几乎快成了他的本能。

听完韶宏伟的简短精练的介绍,手机那端冷静地问道:

“小伙子,你贵姓?”

“免贵姓韶,韶宏伟。正丰县人,假期来这儿探险旅游的。”韶宏伟十分坦诚。

电话那端似乎顿了一下,才道:

“好,小伙子。我是雯雯的父亲,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能及时救护雯雯。”

“现在,麻烦你马上催促医院发车,用最短的时间,将雯雯送来上阳。车上,要求医院派最得力的医生护士,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运气了。”

说到这儿,手机那端传来女人的哭声:

“青峰,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老天呐……”

电话那端的男中音并没被打断,依旧平静和缓:“另外,你把随车医生的电话给我,以方便路上我们随时联系。”

韶宏伟立即要来随车医生联系电话,告诉了对方。

电话那端再次到过谢后,才挂断。

韶宏伟已经没了继续野攀的兴趣,又惦记着东店村给他打过的关于蔬菜滞销的求助电话。干脆在救护车顺利出发后,也一脚油门,开车返回。

回忆到这里,韶宏伟对电话里的苏雯雯道:“老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而且还能打电话了。”

“不过,你的身体现在一定很虚弱,还是不要多说话。注意休息。”

听了韶宏伟这句由衷关心的话,苏雯雯轻轻“嗯”了一声,弱弱地道:

“我是昨晚醒来的,这是我的第一个电话,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韶宏伟赶紧宽慰她:“这没什么,遇到这种情况,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随即就半关心半命令式地说道:

“你一定是违反医院的规定,偷偷打电话的吧。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好好养伤,等你好起来了,我找时间去看你。”

“一言为定。”苏雯雯的语气里流露出惊喜。

“一言为定。我保证。”韶宏伟说着,不觉握了一下拳头。

电话那头,仿佛是护士的声音:

“唉,708床,手机对脑部有辐射,你现在还不能用,快给我。”

苏雯雯声音虚弱,急促地说了句:“改天打给你,韶大哥。”

随即,手机里传来了忙音。

挂了电话,韶宏伟对着手机端详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苏雯雯。”

“嗯,好听的名字,好听的声音,好看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三好学生。”

接到苏雯雯的电话,令韶宏伟的心情大好。

或许是对自己辛苦救人的一个正向回报,虽然当时没想回报什么的,但事后心里总是有所期待。

加上刚才苏雯雯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事,值了。

也许是对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回忆,也或者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反正韶宏伟的心里,如饮琼浆一般甘甜。

刚才在县府门前,被范老邪等人刁难,被范旭彪挤兑,还有黄晓坡的那个眼神,这些带给他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韶宏伟嘴里哼起小曲,又点起一根芙蓉王,愉快地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在此期间,广场那边也有了进展。

在曲婷婷的主持下,双方的讨价还价已进入了尾声。

女孩出面办这种事,总比大男人好沟通。

再加上有了老板儿子同学这一背景,永光超市的采购员也算懂得世故。

超市的大库里现在堆满了蔬菜,但眼前可算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将最近一周时间,上阳蔬菜批发市场的价格,用平板电脑给村民展示了一番,并说明这是送到菜市场以后的售价。

随即,又将永光超市的进货价报给大家。

村民们本来是一大早拉上积压的菜,跟着范老邪来县府门前凑热闹的。

之后这些蔬菜,也是要拉到街边摆摊处理。

一想到,县里那些家庭主妇们,杀起价来,可比超市的狠太多。

三斤两斤的往外卖,还不如一次性推给永光超市。

而且,按照范老邪答应他们的说法,不管菜卖得出卖不出,每车菜给五百块补助。

这些村民们,无非是拿人家的报酬,替人家干事。

他们不是干部,也不担心自己的政治前途。

在他们的大多数人看来,蔬菜滞销是事实,来这里露露脸也没什么不值得的。

同样,这些村民也没有多少在县府门前一直持续闹下去的动力。

现在,既然韶副镇长给大家的蔬菜找到了销路,价格也算公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双方很快达成交易。

曲婷婷挥着小手,张罗着大家到前面不远处的农资公司院里,那里有专门的磅秤。

超市采购员已经开始打电话联系运输车辆上来了。

望着手扶拖拉机和小四轮车,争前恐后开进农资公司院里,范老邪嘴里骂道:

“这帮东西,就认钱,让他们给老子站站场子,都不给力。”

一旁的村主任裴志民,并没有搭话。

他看了一眼死命吸着烟的村支书范旭彪,“我们是现在就回村里,还是在县里吃完了再回?”

一大早跑上来,折腾了半天,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眼看新县委书记已经进了大门,今天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

范旭彪对裴志民的话并没理睬。

他望着曲婷婷优美的曲线,贪婪地咽了几下口水,才回过头来,问鼓上蚤般的范老邪:

“昨天那个毁菜的小视频,有多少关注了?”

范老邪掏出手机,在上面鼓捣了一番,回道:

“关注六千多,点赞七万了。”

“不够,跟斗比推广公司联系,再加大推广力度,费用好说。”

说完,又朝曲婷婷的背影望了一眼。

见人已经进了农资公司院里,范旭彪这才将嘴里的半截烟,狠狠摁灭在路灯杆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

范老邪连连点头:“好的,老大,我这就联系。”

范旭彪这才转过头来,冲着裴志民一摆头,“走,老地方,整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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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三天前。

韶宏伟带上户外野攀装备,开车来到两百公里以外,邻省著名的风景名胜赭石崖散心。

韶宏伟一直是户外攀岩运动的爱好者,尤其喜欢野外原生环境下的自由攀登。那是一种力量与技巧结合、智慧与勇气碰撞的运动。

在学校时,他经常组织类似的活动。

上班后,倒是这样的机会变少了。

正好节前三天他在镇里值班,后面的四天休息。

来到赭石崖时,已经接近假期末尾,一些游客陆续返回,但旅游景点仍然是人从众。

韶宏伟不喜欢去景点凑人头。

他的目标是景区外围那片未开发的峡谷地带。

那里天坑、地缝、绝壁、峰丛、岩柱群、溶洞、暗河密布,被称为“喀斯特地形地貌天然博物馆”。

正是峡谷的地形复杂、险峻,尚没被人为的开发破坏,又有秀丽的风景,那里成了很多户外野攀体验的理想之地。

抵达峡谷的第二天,韶宏伟驾车来到海拔1700余米的柱香峰。

这里有一条废弃的“崖壁栈道”,是攀岩的好去处。

残破的木栈道,沿着峡谷的悬崖绝壁,断断续续延伸开去,直通峡谷深处。

由于早上刚下过一场雨,峡谷里的空气异常清新。

韶宏伟在山腰处的停车场,停下哈弗H6,背上户外背包,向峡谷深处的栈道走去。

这里,他来过两次,越往深处走,人越稀少。

沿途,峰回路转,水潺鸟鸣,令人心旷神怡。

偶尔,会看到绝壁上有零星户外探险者的身影。

临近中午时,韶宏伟已经徒步走到峡谷深处五六公里的地方了。

这里没有人声喧哗,大自然的虫鸣鸟叫是主旋律。

崖壁间,时常会看见一些野生小动物的影子,偶尔会有狼和狐狸之类大型动物出没。

转过一个山脚,来到一处陡峭如刀削的绝壁前,韶宏伟停下。

这里,他攀登过一次,崖壁上还留有打下的岩钉。

卸下背包,穿戴好装备,系好安全带,带上绳索和锁挂,开始攀登。

韶宏伟顺着崖壁缝隙,刚刚向上攀登了十来米,就是一个缓台。

那是一块凸出在悬崖上的巨型岩石,在下面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韶宏伟在崖壁缝间设置了一个锚点攀上岩石。

刚一露头,就把他吓了一跳。

岩石上,崖壁底部,杂生的一处灌木丛中,一个人倒挂在那里。

安全带还在身上,保护性头盔不知去向。

淡粉色的运动服,被山风鼓起,像是对他的召唤。

不好,有人遇险。

韶宏伟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幸失手的攀登者。看样子,显然是攀登到半山腰时,因雨后石头光滑,失足滑落。保护绳还挂在绝壁上。

韶宏伟翻身跃上岩石,试探地喊了一句:

“喂,需要帮忙吗?”

对方毫无反应。

韶宏伟判断,对方一定是受了伤,毕竟在户外野攀是常有的事。

他快速到了近前,才发现对方是个女的。

看样子年纪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像是个学生。

身材修长,长发紧束脑后,面目清秀,虽然双眼紧闭,却依然遮不住足以摄魂夺魄的风采。

天上掉下个大美女。

韶宏伟抬头望了望上天,有祥云翻滚。

他四下看了看,确认着:“还有人吗?”

一般像她这样的女孩,独自野攀的很少,为了安全大都结伴而行。

四周的崖壁,传来他渐远渐弱的回声。

没有其他人。

眼前,只有一个美女,还是受伤昏迷不醒的。

这情形,让他再活几辈子,都不可能遇到。

但现在的韶宏伟,心中没有一丝的邪念,满脑子只是想办法救人。

他先仔细观察了一下。

女孩头朝下脚朝上,倒挂在崖壁底端,头部距离岩石不到半米。

如果不是挂在十几米高处锚点上的保护绳,女孩一定是头颅破裂,一命归西了。

看样子,是在坠落的时候,磕到了头部,才使女孩昏迷的。

外观上,女孩身上没有伤口,四周也没有血迹。不知道受伤的部位,也不清楚是否足以致命。

但这样的昏迷如果不尽快救护,在这缺乏医护条件的野外,很可能会送命。

韶宏伟上前,托住女孩的身体,摘下锁挂,脱离保护绳,再将女孩在石头上放平。

他伸手在女孩的鼻下试了试,气息微弱,似乎随时有中断的可能。

抬起女孩的手腕,摸了一下脉搏,微弱无力。

他没去摸颈动脉,虽然那样更有助于判断生命体征;但看着女孩光滑细腻、白嫩如脂的皮肤,此时做这种动作,他内心有些厌恶。

韶宏伟学过野外救护,意识到女孩现在处于严重休克状态。

这种状态下,人的意识模糊不清,体温会持续下降,如果抢救不及时,呼吸随时可能衰竭,情况极其危险。

而正确的救人流程,韶宏伟也很清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先恢复正常呼吸,再送到就近的医院进一步抢救。

可,这……

如果换做他人,或者周围有旁观者,还好说。

但现在荒郊野岭,一个血气方刚的男性,单独面对一个完全失去反应能力的漂亮女孩,这两个动作一旦做下去,即使是道貌岸然的男人,又会怎么想呢?

韶宏伟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看四周。

除了空中掠过的飞鸟,寂静的山谷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失节事小,救人要紧。生命面前,还讲究什么道德君子。

韶宏伟克服了这些不必要的杂念,双膝跪在女孩身前。

一手抚住女孩光洁的前额,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头向后微微仰起,像极了亲吻前的预备姿势。

韶宏伟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孩,生就了一副性感的含珠唇,罕见到据说几万人里才有一个。

在韶宏伟的印象里,棒子国一个极红的女明星就有这样的嘴唇。她那纤毫毕至的写真摄影画册,曾经是很多宅男床头枕下的必备。

韶宏伟不觉停下手,不由自主欣赏了一下女孩略显发紫的唇。

标准的M型,轮廓分明,唇部较薄,唇峰突出,起伏的唇线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尤其上唇中间有一点凸起,宛若嘴间的一颗珍珠,勾得人,极想吻上去。

韶宏伟脑海里,立刻演绎出这女孩笑起来的样子。

弯弯的眼角,配上善睐的明眸,一定是清纯中带着妩媚,可爱中蕴含娇柔。

他晃了晃头,努力赶走这不合时宜的联想。

回过神来,用抚住前额的手,捏住女孩巧小的鼻翼。

挺直的鼻梁使鼻子很有弹性,有些凉。

韶宏伟集中注意力,腹部用力深吸一口气,对着女孩的含珠唇,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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