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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问鼎谢梧秦牧

凤轻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谢奂牵着谢梧走在英国公府里,先前谢梧对许氏说的话他当然也听见了,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直到远离了老夫人的院子,谢奂才问道:“一回来就闹得这么大,阿梧不怕?”谢梧不解地问道:“怕什么?”“闹得太大对你的名声不好。”谢奂低声道。心狠手辣、不孝祖母,这些对女子的名声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谢梧却轻笑出声,道:“大哥,对京城这些权贵来说,名声当真有那么重要吗?”谢奂道:“阿梧怎么看?”谢梧道:“可以很重要,但也可以不重要。到底重不重要,就要看父亲怎么认为了。”谢奂不语,谢梧道:“我觉得……就目前而言,父亲应该觉得我这个嫡长女还是挺重要的。”谢奂微微蹙眉,侧首打量着谢梧,似乎有些不明白谢梧这话里的意思。谢梧也没有解释,兄妹俩便这么沉默地并肩走向...

主角:谢梧秦牧   更新:2025-06-16 19: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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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梧秦牧的女频言情小说《拈花问鼎谢梧秦牧》,由网络作家“凤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奂牵着谢梧走在英国公府里,先前谢梧对许氏说的话他当然也听见了,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直到远离了老夫人的院子,谢奂才问道:“一回来就闹得这么大,阿梧不怕?”谢梧不解地问道:“怕什么?”“闹得太大对你的名声不好。”谢奂低声道。心狠手辣、不孝祖母,这些对女子的名声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谢梧却轻笑出声,道:“大哥,对京城这些权贵来说,名声当真有那么重要吗?”谢奂道:“阿梧怎么看?”谢梧道:“可以很重要,但也可以不重要。到底重不重要,就要看父亲怎么认为了。”谢奂不语,谢梧道:“我觉得……就目前而言,父亲应该觉得我这个嫡长女还是挺重要的。”谢奂微微蹙眉,侧首打量着谢梧,似乎有些不明白谢梧这话里的意思。谢梧也没有解释,兄妹俩便这么沉默地并肩走向...

《拈花问鼎谢梧秦牧》精彩片段


谢奂牵着谢梧走在英国公府里,先前谢梧对许氏说的话他当然也听见了,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直到远离了老夫人的院子,谢奂才问道:“一回来就闹得这么大,阿梧不怕?”

谢梧不解地问道:“怕什么?”

“闹得太大对你的名声不好。”谢奂低声道。

心狠手辣、不孝祖母,这些对女子的名声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谢梧却轻笑出声,道:“大哥,对京城这些权贵来说,名声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谢奂道:“阿梧怎么看?”

谢梧道:“可以很重要,但也可以不重要。到底重不重要,就要看父亲怎么认为了。”

谢奂不语,谢梧道:“我觉得……就目前而言,父亲应该觉得我这个嫡长女还是挺重要的。”

谢奂微微蹙眉,侧首打量着谢梧,似乎有些不明白谢梧这话里的意思。

谢梧也没有解释,兄妹俩便这么沉默地并肩走向了净月轩。

樊氏居住的秋苑里,呜呜咽咽地哭泣声不绝于耳。

谢绾和谢奚沉默地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母亲不停地抹泪,听着她充满怨怼的絮叨。

“公爷好狠的心!我这些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就因为那些奴才一句话,就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以后我在这府上,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谢梧才刚回来,就连老夫人气晕过去了,公爷却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从她回来我处处小心关照,到底哪儿对不起她了?”

谢奚面色平静地望着母亲,一言不发。

谢绾也跟着抹泪,她眼睑下暗影浓重,即便上了妆也依然难掩疲惫,显然昨晚也没有休息好。

“娘,爹也是一时动怒,不是要给你没脸的。”谢绾打起精神来劝道。

樊氏冷笑一声道:“一时?你爹一时动怒便将我院子里的人全部拉去审问拷打,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我这个做继母的败坏谢梧的名声?”

说到这里,樊氏眼神变了变,盯着谢绾道:“你跟我说,是不是你跟元香说了什么?她一向看不上许氏那没出息的孙子,怎么会……”

“娘!”谢绾声音瞬间都高了几分,脸色也难看起来,咬牙道:“我没有!我疯了么让人去散播这种消息?”

“那还能有谁?”樊氏狐疑地道。

不怪她气得半死,散播谢梧谣言这事她着实冤枉。她是闲得没事干了?非得要给自己的女婿弄几朵烂桃花?还是这种本就有婚约的桃花?

谢绾眼神变了变,微微垂眸道:“我怎么知道。”

樊氏轻哼一声,恨恨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收买了元香那贱人……”到底还是关心女儿,樊氏发泄过后也暂时放下了此事,问道:“我听说昨晚信王单独跟谢梧说过话?谢梧的事,信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绾眼神黯淡地低声道:“王爷说太后那里……”

樊氏一听太后两个字就头疼,不满地道:“太后?我看是信王自己看上了谢梧吧?”

“娘!”谢绾不满地叫道。

樊氏斜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个蠢丫头!谢梧那些话说的没错,你就不想想好端端的那些谣言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元香那贱人连英国公府都出不去,她是怎么想到那些谢梧纠缠信王的话的?”

谢绾脸色有些白,低声道:“王爷才不会这样……”

“二姐。”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奚突然开口,道:“姐夫想娶大姐姐,是因为申家?”

“阿奚,你别胡说!”谢绾怒瞪着弟弟,道:“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谢奚不为所动,“申家是蜀中首富,豪富程度就是十个国公府也比不上。”英国公府虽然已经传了几代,身份尊贵家底也颇为丰厚,但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和申家这样掌握着大量财富的豪商比富的。

“更何况,大姐姐还是国公府嫡女,卞家虽然早已经没落,但卞家从前的人脉也未必续不起来。”这个主要其实在谢奂身上,但谢奂跟他们关系平淡,对信王这个妹夫虽然不至于恶语相向却也不甚热情。

谢奚继续道:“这样一个妻子,即便是信王,会心动也不奇怪。”

“阿奚!”谢绾声音尖锐地叫道。

谢奚似乎完全没发觉自己的话刺痛了别人,“元香,是信王指使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谢绾无力地倒在椅子里说不出话来。

“那天在客栈里,大姐姐就提醒过你了。”

谢绾喃喃道:“不是的……王爷不是这样的人,他是逼不得已的。”

见女儿几欲崩溃,樊氏瞪了儿子一眼,上前将谢绾搂入怀中,轻拍着安抚道:“绾儿,别怕,娘在呢。你放心,信王不会娶谢梧的,你爹首先就不会答应。”

谢绾缩进了母亲怀中,呜咽地哭了起来,“王爷不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大姐姐,他说过的……”

樊氏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女儿被她养得太过单纯了。

看到儿子张嘴还想说什么,樊氏瞪了他一眼道:“阿奚,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再过几天就该春闱了,你先回去温书吧。”

谢奚皱眉不语,樊氏催促道:“还不快去。”

谢奚只得沉默地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娘,如果大姐姐真的要嫁给王爷,我该怎么办?”谢绾抬起头来,满眼泪水地道。

樊氏沉声道:“你放心,娘跟你保证,谢梧绝对嫁不了信王!”

谢绾听出了樊氏声音中的冷意,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低声道:“娘,那天、那天大姐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她说……”

她记起那天在客栈,谢梧跟她说让她带个话,十一年前的帐该算了。

她直觉地认为,谢梧这话是带给她娘的。

可是,十一年前……娘跟谢梧能有什么恩怨?

樊氏垂眸,淡淡道:“没什么,谁知道她这些年在外面都在想些什么?”

谢绾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启禀夫人,启禀王妃,出事了!”门外有人匆匆而来,才刚到门口就急促地道。

樊氏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丫头道:“容王殿下将信王殿下给打了,还拉着信王殿下来了咱们府上,说要找公爷评理,要跟大小姐当场分辨明白。”

“什么?!”谢绾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起身往外奔去,却被樊氏一把拉了回来,“回来!洗个脸再出去!”

谢绾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哭了一场,脸上的妆早就花了。

她心乱如麻,也顾不得多想,快步往里间梳洗去了。


“小姐,英国公夫人命人送了东西过来。”六月捧着个盒子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东西的婢女,只是未得召唤没敢入内。

谢梧换了身衣服,头上的钗环也尽数拆了,只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长发,看上去有几分慵懒散漫之态。

“什么东西?”

六月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两张银票,还有半盒金银裸子,约莫有二百多两银子。

这钱不多也不少,买一座春晖别院那样的宅子自然是零头都不够,却也是英国公府姑娘们三四年的月例了。

六月对门外的婢女道:“你们进来吧。”

几人进来将东西放到谢梧跟前桌上,领头的婢女恭敬地道:“启禀大小姐,这些是夫人命奴婢们送来的衣裳首饰和一些零碎银钱。夫人说大小姐刚回来,只来得及赶制了几件新衣裳,若是不够回头再补上。大小姐有什么缺的,也尽可跟夫人说,千万莫要觉得不好意思委屈了自己。”

谢梧随意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点头道:“我知道了,替我多谢你们夫人,我这儿倒真是有件事要劳烦告知夫人一声。”

“大小姐请吩咐。”

谢梧道:“我身边有几个原本惯用的人,她们替我处理一些事情晚了几天入京,这两天也该到了。回头我会带她们入府,劳烦告知夫人一声,这些都是我的人,不必从府中走账。”

领头的婢女显然是樊氏身边得用的人,谈吐也不同于普通小丫头。

听了这话只是愣了下,很快便笑道:“大小姐言重了,公府千金该有的份例大小姐自然也有,如何敢让大小姐出钱?奴婢回去就禀明夫人,大小姐放心便是。”

说完又道:“这几个丫头原本是为大小姐挑选的,大小姐的人还未到,不如先让她们侍候着?”

谢梧道:“不必,就这两天的事。这院子里有粗使丫头,我身边有六月足矣。”

那婢女也不勉强,恭敬地朝她行了礼就告退带着人出去了。

她一走,原本还端坐着的谢梧就有些懒懒地歪到了椅子里。

“收起来吧,樊氏办事倒是周到。”

这净月轩原本就是谢梧当年住的地方,显然是提前打扫布置过一番的。

这会儿又送衣服首饰送银票碎银,任是谁也不好说樊氏这个继母做得不周到。

“小姐,世子来了。”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有些胆怯地道。

她是净月轩原本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对谢梧这个新主子并不了解,但这几天府中上下的传言,却让她有些畏惧谢梧。

谢梧回头笑道:“请世子进来。”

小丫头松了口气,连忙转身跑了。

六月见状忍不住皱眉道:“咱们还是要尽快将人添满才行。”

谢梧道:“过两天七月她们就到了。”

六月点点头,“好多日子不见,奴婢还有点想念她们了。”

谢梧笑道:“在蜀中时怎么不见你想她?”

谢奂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一时有些愣怔。

自从见到阿梧,她都是清冷端庄的模样,他竟然不知她会笑得如此开心。

轻咳了一声,谢奂才抬脚踏入房中。

“大哥。”谢梧起身道。

谢奂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轻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谢梧笑了笑,并没有回这话。

谢奂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在谢梧跟前坐下,温声道:“可有什么东西缺了的?”

谢梧摇摇头道:“樊夫人安排的很周到。”

花厅里安静了片刻,谢奂道:“阿梧还记得……夫人吧?”

谢梧自然记得,樊氏原本是老夫人的表侄女,十岁出头就养在老夫人身边。当年卞氏怀上谢梧的时候,老夫人将樊氏给了谢胤做妾室。

谢梧无意以现代的价值观评判古代人,但樊氏却注定只会是她的敌人。

谢奂道:“这些年你一直了无音讯,家中都以为你已经……五年前,父亲将樊氏扶为了正室。”

谢梧状似不解,道:“父亲为何不续娶?”

扶正妾室对官宦人家来说并不是个好主意,能做妾的必然不会是什么高门显贵。而续娶一房正室,纵然家世不如原配,总也还是一门正经的姻亲。

会这么做,若不是为了稳定嫡长子的身份地位,便是那妾室的子女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谢奂沉默了片刻,才道:“母亲去世后祖母确实提过让父亲续弦的事,但父亲都拒绝了。直到几年前,因为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太后有意为信王重新选择一位王妃。不知为何信王提出让绾儿代替你嫁入信王府,因此父亲才将她扶为正室的。”

谢绾比她小一岁,五年前已经十三了。听着很小,但在这个时代确实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阿梧可是怀疑当年的事与她有关?”谢奂问道。

谢梧不答,她不是怀疑,是已经确定了。

只是还不知道樊氏背后的人是谁罢了。

“大哥认为呢?”谢梧问道。

谢奂道:“前些年我背地里查过樊氏,并没有查出什么来。”不只是樊氏,父亲后院的几个妾室他都查过。

不等谢梧说什么,他继续道:“但阿梧既然这么认为,大哥相信你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先前在大堂,谢奂故意略过了樊氏,谢梧自然看得出来,他和樊氏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谢奂是英国公世子,十五岁就前往边关历练,去年年底谢绾成婚之前才回来,如今在羽林卫担任千户。

说起来是年少有为,但其实谢奂的仕途已经差不多走到底了。如果没有意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职位都不会有变动,或许将来皇帝会开恩再进一步,但也仅此而已。

这就是皇家对这些军功勋贵后代的限制,他们可以很轻易的获得旁人难以企及的起点,但却很难再接触到真正的兵权。

几代过后家族在军中的影响也会渐渐消散,直到成为只有空架子的没落勋贵。

当年谢胤和卞氏成婚,是英国公府想要往文官路子发展的一次尝试,如今的谢奚参加科举同样也是。

但卞家突然没落,打断了这条路。

谢梧和信王被先皇指婚是意外之喜,然而谢梧失踪,先皇驾崩当今登基,与信王府联姻的价值自然也大幅缩水。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为了这个扶正樊氏确实也说得过去。

“父亲跟信王的关系,似乎很一般。”谢梧突然问道:“我以为父亲应该很喜欢信王这个女婿。”

谢奂平淡地道:“父亲喜欢的是曾经作为皇子的信王。”

谢梧挑眉,“那父亲现在喜欢谁?”

谢奂沉默了片刻,摇头道:“现在喜欢谁还重要吗?”

谢梧点点头,笑道:“大哥说得对。”

看来当初信王和谢绾的婚事,英国公其实并不那么愿意。

也是,信王再是太后的亲子,也只是今上的异母兄弟。

投资一个皇弟哪里有投资皇子更靠谱?

当今皇帝有几个儿子年岁和秦牧也差不了多少,除非秦牧造反,否则再如何金銮殿上那个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谢梧靠着车窗悠然地欣赏着街道旁的景致。京城当真是富贵繁华地,即便是寻常百姓至少也都衣着整齐干净,大街上连乞丐都看不到几个。

但谢梧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全是这样的,甚至都不用出京城,只需要出了内城门,就能看到遍地苦苦求生的寻常百姓和流离失所的流民乞儿。

只是这些人的存在污了权贵们的眼,自然是连踏入内城的资格都没有。

“阿梧在看什么?”坐在她对面的樊氏看着她悠然自在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谢梧头也不回,淡淡道:“天子脚下,盛世繁华。”

“原来如此,京城自然是比别处强得多的。”樊氏道,看了看谢梧还是忍不住试探道:“阿梧,方才……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跟夏督主一起出来?绾儿她呢?”

谢梧这才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绾儿自然是在宫中跟信王殿下一起,至于夏督主,恰巧碰到了就一道出宫了。”

樊氏脸色微变,道:“你和夏督主认识?”

谢梧微笑道:“有过几面之缘。”谢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樊氏脸上的神情,“怎么?樊姨娘也认识夏督主?”

樊氏干笑道:“我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只是他是陛下的心腹,远远地见过几次。阿梧,他那种人跟咱们家不是一路的,还是离得远些好。”

谢梧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也说了是碰上的。”

樊氏看起来依然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试探谢梧,越发焦躁起来。

“我以为姨娘应该关心太后和信王还有……二妹妹。”

樊氏心中一凝,猛地抬头看向谢梧。

谢梧笑道:“樊姨娘不用担心了,现在整个宫里都知道信王和信王妃有多恩爱,没有人会拆散二妹妹和信王的。”

“你……你做了什么?”樊氏警惕地道。

到了如今她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什么信王和王妃恩爱?

分明是信王自己想娶谢梧,又不愿意担个抛弃新婚妻子喜新厌旧的名声!

谢梧道:“这是什么话?二妹妹既然叫我一声大姐姐,我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夫妻离散,落个为妾或者被休弃的下场。”

樊氏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只得强忍着心中焦急,望着谢梧道:“阿梧,你是不是对姨娘有什么误会?”

她平素最恨自己曾经做妾的那段经历,但此时却主动在谢梧面前自称姨娘,可见为了女儿不惜将自己贬到尘埃里了。

谢梧对她浅浅一笑道:“误会?樊姨娘想解释什么吗?”

樊氏张了张嘴,却又无力地合上了。嗫嚅了半晌才有些苍白地道:“阿梧,姨娘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谢梧笑容明媚,“我相信姨娘。”因为你只想要我死。

马车在英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谢梧也不等下人送来凳子,钻出马车轻巧地一跃而下,快步朝国公府里而去。

樊氏晚了一步出来,就只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国公府大门里。

樊氏低头看向马车下伸手扶自己的丫头,低声道:“派人去信王府,打听一下绾儿的情况。”

“是,夫人。”

“公爷,大小姐来了。”

书房里谢胤正在和谢奚说话,听到外面的下人禀告,谢胤立刻道:“阿梧回来了?让她进来。”

谢梧推门进来,看到站在书房里的谢奚挑了挑眉。

“长姐。”谢奚恭敬地转身行礼。

谢梧点点头,微笑道:“二弟也在?我打扰父亲和二弟了?”谢胤道:“陛下这两天就要回京了,今年的春闱也要开始了,我叮嘱你二弟几句罢了。”

“原来二弟今年也要参加春闱,祝二弟蟾宫夺桂了。”

谢奚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谢过长姐,才对谢胤道:“父亲和长姐有话说,儿子先告退了。”

谢胤点点头道:“去吧。”声音颇为轻松温和,显然谢胤对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谢奚才十七岁就能参加春闱,如果能够高中,哪怕排名靠后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等到谢奚出了门,谢胤才道:“阿梧今天进宫可还顺利?”

谢梧道:“算不得顺利。”

“怎么说?”谢胤皱眉道。

谢梧将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谢胤还没听完就摔了自己跟前的茶盏。

“混账!”谢胤腾地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怒火溢于言表。

谢梧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既不劝说也不加油添醋。

谢胤在房间里走走停停,偶尔还回头看谢梧一眼。

直走了七八圈,他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了一些,看着谢梧道:“看你的样子没吃什么亏,你是怎么做的?”

谢梧道:“没什么,太后娘娘想让人瞧瞧我是怎么跟她儿子纠缠不清的,我送了她一场儿子儿媳恩爱的戏码。”看了谢胤一眼,谢梧补充道:“是二妹妹自愿的,我可没逼她。”

提起谢绾这个女儿,谢胤脸上露出几分一言难尽的神色。

“绾儿啊。”谢胤摇摇头,这个女儿……他怎么也想不到,樊氏竟然会养出一个只会痴恋男人的女儿。

不过谢胤现在没功夫关注这个,他盯着谢梧问道:“夏璟臣为什么会帮你?”

“帮我?”谢梧摇头道:“算不上,我跟夏璟臣只前日在杜府见过一次,他怎么会帮我?我觉得……他不想让我嫁给信王才是真的。”

谢胤想了想,觉得谢梧说的也对。叮嘱道:“夏璟臣这个人很危险,离他远一些。”

谢梧点点头,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夏璟臣今年才二十七,就已经是东厂提督了,若是易安禄下去了,他是不是就会成为司礼监最年轻的首席秉笔甚至掌印?”

谢胤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易安禄跟黄泽相斗多年,却谁都拿谁无可奈何,你可知道是为何?”

谢梧道:“因为陛下不想让他们有结果。”

“不错。”谢胤赞许地点头,看着谢梧眼神里充满了惋惜和遗憾。这个女儿当真是太聪慧了,甚至比嫡长子谢奂还要更让他满意,只可惜是个姑娘。

不过是个姑娘也好,若是个儿子,最好也不过就是如奂儿那般了。英国公府如今的处境,越是出类拔萃的人其实过得越痛苦。

“夏璟臣年纪轻,能力强,又极得陛下信任。他是陛下用来接替和牵制黄泽易安禄二人的。但只要这两个人陛下还没有彻底厌弃,夏璟臣就只能是司礼监的三把手。”

“黄泽和易安禄不会对夏璟臣出手么?”谢梧好奇道。

谢胤神色冷漠,“除非他们想死,陛下并没有隐瞒他的意图,也是因此,无论是黄泽还是易安禄,谁先对夏璟臣出手谁就先死。”大齐太监的权力很大,但他们跟朝廷的文官武将不一样,他们的权力完全来源于皇帝的信任。

所以哪怕位高权重如黄泽,即便左右丞相在他面前也要尊称一声内相。但他永远没有底气如文官一样跟皇帝较劲,因为一旦皇帝表现出对他的厌弃,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皇帝想要罢黜官员需要理由需要借口需要走程序,但罢黜一个司礼监掌印,只需要一句话。

“所以他们只能拉拢夏璟臣?听说黄泽跟夏璟臣关系不错,夏璟臣就是黄泽一手提拔的?”谢梧道。

谢胤道:“不,他们既不能对夏璟臣出手,也不能与他太过亲近。夏璟臣只能效忠于皇帝,他若是有了偏向,先死的就是他。”

“皇帝真有趣。”谢梧托腮叹气道。

谢胤瞥了她一眼,提醒道:“这话别在外面说。等陛下回京我会立刻入宫觐见,你放心,你的婚事不难解决,这两天你就不要再跟信王接触了。”

谢梧点头应是。

“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去账房支钱买些京城时新的首饰和衣裳,陛下回京后必然会大宴群臣,那才是你真正第一次在京城权贵中露面的时候。”

“是,父亲。”谢梧愉快地应道。

虽然她很有钱,但其实处处都等着花钱,有人给她钱她当然也是很高兴的。


锦衣卫大堂

沈缺还没踏入大堂,就看到了高坐在堂中的易安禄。

如今皇帝出巡在外,京城里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了皇帝和顶头上司的压制,易安禄越发张狂起来。

看到沈缺进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沈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很快便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易公公。”沈缺淡淡道。

易安禄微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地道:“沈指挥使可真是个忙人啊,让咱家好等。”

沈缺道:“永临侯府前死尸案,影响恶劣,务必在陛下回銮之前破案。”这话是早上易安禄让人从宫里传出来的,一字不改,倒像是带着几分讽刺了。

易安禄微抬起下巴,白面无须的面容和沈缺的苍白又有不同,莫名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阴戾之感。

易安禄轻哼一声,道:“沈指挥使一心为公,想来陛下和长公主也甚是欣慰。”看到沈缺脸色微沉,他眼底却多了几分愉悦。

易安禄如今是司礼监首席秉笔,直接管辖着东厂,而锦衣卫又要听东厂号令,算起来与沈缺应当是上下级关系。但不仅沈缺不喜欢易安禄,易安禄同样也讨厌沈缺。

原因无他,沈缺是掌印太监黄泽的义子,黄泽正好压易安禄一头。

另外如今的东厂提督夏瑾臣也是黄泽提拔起来的人,也就是说易安禄在东厂的势力几乎要被黄泽给架空了。

“沈大人忙了一天,想必有所收获了?”易安禄问道。

沈缺仿佛没听出他的嘲讽,漠然道:“死者赵畋,蜀中绵州人,一个月前突然携带大笔银两来到京城。住在城南雨巷的一处宅子里,这宅子原是永临侯二儿媳妇陪嫁的管事名下。”

“这一个月,赵畋时常出入京城各种瓦肆青楼赌场等地大肆挥霍,一时间很难查到是谁对他下手。”

闻言易安禄挑眉道:“沈大人是想说,他是钱财外露被人谋财害命了?”

沈缺摇头道:“不,本官怀疑赵畋之死与他突然从出蜀入京有关,兼之他的尸体被人挂在了永临侯府大门口,此事恐怕与永临侯府也脱不了关系。近期蜀中最大的事情,便是保宁府同知冯玉庭贪墨一案,本官记得……冯玉庭贪墨的证据,似乎也是一个姓赵的人提供的。”

易安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这与永临侯府又有什么关系?”

沈缺垂眸道:“这就要问永临侯了,蜀地与京城隔了千里之遥,冯玉庭和一干卷宗人证尚未到京城,本官如何能回答易公公?”

易安禄盯着沈缺,冷冷道:“既然不知道,沈大人还是慎重一些,莫要胡乱攀扯得好。那赵畋既然是刚到京城,想来在京城也没什么仇家,这个案子或许没那么复杂。沈大人,你说呢?”

“易公公说的是。”

易安禄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吃朝廷俸禄就当为皇上分忧,莫要让皇上一回来就看到如此晦气的事。此事沈大人,还是尽早解决吧。”

“多谢公公提醒。”

沈缺转身目送易安禄出门,厌恶地抬手掸了下被他拍过的肩头。

一个锦衣卫千户从外面进来,小声道:“易安禄这老东西还真当自己是永临侯的女婿了?一点屁事催命似的。”

永临侯把自己的庶女悄悄嫁给易安禄的事,自然瞒不过专职探查消息的锦衣卫。原本他还在心中耻笑永临侯,现在看来这不就是派上用场了?

沈缺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让你盯着的人呢?”

“那个楚兰歌从满庭芳出来,回杨柳巷了,让人守着呢。”千户道:“大人,满庭芳那么多人,您怎么单就盯着他?”

沈缺低眉,若有所思地道:“这人不简单。”

千户闻言笑道:“当然不简单,这可是号称第一全才的天问先生的亲传弟子,据说天问先生只收过四个弟子,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子崔明洲,然后便是这位陵光公子。另外两位虽然身份神秘无人知晓,但总归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只是这楚兰歌近一年在西凉游历,不久前才刚从西凉入金泉关。那赵畋从蜀中入京的时候,他还在凤翔府呢。”

沈缺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楚兰歌那里……”

沈缺道:“让人撤吧,继续排查近期出入京城的人,重点关照与蜀中有关的人。”

千户点头称是。

一个锦衣卫小旗快步进来,禀告道:“大人,公主府来人传话,让大人回去一趟。”

闻言,那千户有些同情地看向沈缺,朝那小旗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才叹了口气道:“我就说这满庭芳要谨慎,看吧,南靖公主找麻烦来了。”

沈缺不为所动,平静地道:“你带人继续调查,我回去一趟。”

“是,大人。”

五更天,繁华如京城也步入了真正的宁静。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

寂静的客栈里光线昏暗,前面大堂里值夜的伙计趴在柜台后面沉沉睡去。

住客的后院,只有走廊上幽微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一缕轻烟从破了一个洞的窗户吹入,悄无声息地散入整个房间。

一把轻薄的刀悄无声息从门缝中探入,手段熟稔地拨开了里面的门栓。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花厅一侧的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圆脸少女。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朝那软榻上的少女走去,另一人则快步朝里间而去。

里间的灯还亮着,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半垂的床帐帘幕后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上前伸手就去揭那帘幕。

“嗯……”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黑衣人握着帘帐的手一顿,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碰!”他并没有等来同伴的回答,外面反倒是传来了更大的动静。

黑衣人心知不好,当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抽出随身的刀就朝着帘帐后的人刺去。

只是他的刀还没碰到帘帐,腹部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他错愕地看向帘帐后面,隔着轻纱与一双清冷的眸光对上。

下一刻,腹部的剧痛变成了剜心折肝的绞痛。

他看到刺入自己腹部那把匕首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着,那只手十分美丽,却并不柔弱。

那只手握着匕首,慢慢地拧动。

匕首在他腹部搅动,鲜血不断从伤口从他口中涌出,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怦然倒地。


夏璟臣刚走,孝宁伯就赶到了,又是一番闹腾。

白夫人毕竟是杜家的当家主母,此时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自若。吩咐杜明徽带谢梧先回花苑那边,临走时还再三向谢梧致歉。

两人回到花苑里,园中依然繁花如锦香萦蝶绕,但两人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心情。

就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芳龄少女的生命在刚刚痛苦的逝去了。

“阿徽,可是出什么事了?”看到她们回来,姜蕊和姚清韵立刻就迎了上来,姜蕊压低了声音问道。

杜明徽勉强扯了扯嘴角,朝姜蕊摇了摇头,示意她晚点再说。

杜府出了这样的事是瞒不住的,花会自然也不能再办下去了。其实早在白夫人请孝宁伯夫人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议论纷纷了。

花会中断纵然会让客人扫兴,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下去后果更糟。

杜明徽和几个嫂子一道向客人一一赔礼道歉,又将客人们送出了门才松了口气。

回过头看到谢梧才还在,杜明徽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阿梧,原本想待会宴会上将你正式引荐给大家的。”

谢梧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说什么胡话?这哪里是你能预料到的事?更何况今天我也见过南靖长公主和茂国公夫人了,还认识了几位新朋友。”

杜明徽点点头,道:“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再带你认识几位朋友。”

“好。”谢梧自然应了,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不动声色地递给杜明徽道:“你自己看看,要不要告诉杜相。”

杜明徽明了地朝她眨了下眼睛,“谢谢你阿梧,我会保密的。”

谢梧笑道:“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秘密。你后面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杜明徽点头道:“我送你出去。”

“免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杜明徽还是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只是出了门却看到一辆带着蜀王府印记的马车停在杜府门口。

杜明徽眼眸一沉,心知秦瞻这是知道了杜府发生的事情。

秦瞻走上前来,朝谢梧微微点了下头,就看向杜明徽道:“我来接你回去。”

杜明徽心中一沉,道:“我还有事,只是送阿梧出来,不回。”

秦瞻不悦地蹙眉道:“杜家有杜相在,还有你爹,你几个兄长,用得着你留下碍事么?”

“世子。”杜明徽冷声道:“这是我家,家里出事了我不能留下照看么?”

秦瞻冷笑道:“这里是你家,那蜀王府是什么?”

杜明徽沉默了良久,方才抬眼注视着他道:“我也想知道,蜀王府是什么。”

“阿梧,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杜明徽说完那句话就不再理会秦瞻,对谢梧道。

秦瞻似乎也因为那句话怔住了,一时没有反应。

谢梧点点头道:“你忙吧,我回去了。”

杜明徽转身就往府里走去,秦瞻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杜明徽!”

只是他伸出去的手却被一抹浅色衣袖拂过,手腕的穴道一麻,杜明徽已经走出去了。

“谢梧!”秦瞻低声怒吼道:“我们夫妻间的事,你再三插手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

谢梧冷冷地看着他道:“秦世子,你们蜀王府被皇家整怕了是你的事,别把癔症发到明徽身上,她不欠你的。”

“她是我的妻子!”

谢梧道:“你还是她的丈夫,你为什么不能为了她脱离蜀王府?”

秦瞻咬牙道:“我是蜀王世子,怎么可能……”

谢梧冷笑道:“是啊,那她凭什么为了你不顾娘家父母兄弟?你对她很好吗?还是你上辈子救了她全家?”

说完谢梧也不看秦瞻的反应,与他错身而过往大门外的街边走去。

身后秦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她上了马车放下帘子,方才转身进了杜府。

谢梧才刚到英国公府门口,还没下车就看到谢奂双眉紧锁快步往走。

“大哥,这么急是要去哪儿?”谢梧站在马车上问道。

看到她谢奂松了口气,也停住了脚步,“阿梧,你没事就好。”

谢梧挑眉道:“大哥这是要去杜家接我?”

谢奂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道:“我刚听说杜府出了人命案子,你头一次参加京城的宴会……”谢梧笑了笑,心中滑过一丝暖意,道:“大哥忘了,我小时候也是参加过京城的宴会的。”

“你那时候才多大。”谢奂朝她伸出手,谢梧便也扶着他的手下车了。

兄妹俩并肩往府中走去,一路上听谢梧说了杜府的事,谢奂也有些感慨。

他虽然不认识孝宁伯府的那位姑娘,但毕竟是个跟他妹妹差不多大的一个小姑娘,这些年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阿梧惨死的噩梦。

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他就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他没有生病,妹妹就不会代替他扶灵回光州,是不是就不会失踪?

“如今京城也不安生,阿梧平时若是出门,一定要多带一些人。”将谢梧送到净月轩门口,谢奂叮嘱道。

谢梧点头笑道:“大哥放心吧,我身边的秋溟武功很好的,六月和我自己也都会些拳脚。”

谢奂轻叹一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对了,你刚出门就有几个人拿着信物上门,说是你的人,我先将他们安置在了府里,你可要见见?”

闻言谢梧眼睛一亮,道:“是冬凛和九月?”

谢奂点头道:“是这个名字。”

“是我的人,大哥快带我去见她们。”

谢奂无奈道:“你先进去,我让人将她们带过来。”

片刻后,管事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两男两女,两个男子都是过了而立的年龄,相貌普通,目光湛然有神,显然都是习武之人。

另外两个女子,一个婉约,一个冷漠。

婉约少女十八九岁模样,穿着一身浅红色衣衫,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灿灿的璎珞圈儿,腰间挂着一个极精致小巧的算盘。这身富贵模样看起来比京城五六品官员家的千金也不差什么。

谢奂一眼就看出,她的婉约有八成都是假的,那双眼睛里分明闪着精明的光芒。

那冷漠女子看起来有二十出头,穿着一袭天蓝色绫绡绣裙,容貌很是美貌。跟谢梧敛起笑容时的清冷不同,她是真的冷漠。一双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见丝毫波澜。

这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侍女。

“见过小姐。”

谢梧点点头,道:“不必多礼,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那温婉少女笑道:“都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哪里辛苦呢?倒是这些日子,小姐身边只有六月和秋溟,才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闻言六月忍不住朝她做了个鬼脸,“小姐才没有受委屈呢,我和秋溟可会照顾小姐了!”

温婉少女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信吗?”的眼神,气得六月鼓起了腮帮。

“小姐!你看她!”

谢梧早就习惯了她们的争端,悠悠道:“你又吵不过她,何必呢?”

“……”呜呜,小姐不帮我。

“你打得过她。”那冷漠的蓝衣女子突然开口。

六月眼睛一亮,对哦。

嘿嘿……

“阿梧,这几位……”坐在一边的谢奂开口道,他看得出来这几个人确实是阿梧的心腹。阿梧和她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跟面对英国公府众人全然不同。

谢梧道:“大哥,这是冬凛,是申家供奉的医者。这是九月,和六月一样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她管着我身边的财物。这两位都是跟了我几年的护卫,申河申冲。”

“见过谢世子。”四人齐声行礼。

谢奂连忙道:“各位不必客气,这些年辛苦各位照顾阿梧了。以后在府中有什么不便,尽管让人去找我便是。”

他略微在冬凛身上停留了片刻,只觉得这个名字定然不是她的原名,却又莫名贴合。

众人再次谢过,谢梧便吩咐六月先带众人下去安置。

申河申冲是男子,与秋溟一道住在净月轩以外,府上专门给单身护卫安排的地方。九月和冬凛自然跟六月一般,住在净月轩里。

净月轩面积不小,房舍也不少,就算再多些人也住得下。这几天谢梧没有理会净月轩的人员安排,正是打算等九月来了丢给她的。

谢奂陪谢梧说了会儿话,直到下人来传话说公爷请世子过去,这才起身告别了妹妹。

这两天他总想找机会多跟妹妹说说话,也许说得多了熟悉了,他们就能回到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呢。

送走了谢奂,谢梧才招来了六月问道:“秋溟回来了么?让他回来立刻来见我。”

“是,小姐!”六月脆声应道。


“啪!”一声脆响打破了大殿的宁静,众人齐齐看去,原来是樊氏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樊氏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跪地请罪,“臣妇无状,请娘娘降罪。”

太后看了一眼想起身求情的秦牧,淡淡道:“无心之失,罢了。还不给英国公夫人换茶盏?”

殿中立刻有宫女上前,将地上的茶盏碎片收走,又有人换上了新的茶盏。

樊氏战战兢兢地坐下,看着对面女儿摇摇欲坠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这一双儿女,绾儿更是跟着她从卑微的庶女成为信王妃,既是她的心尖儿也是她的骄傲。

如今却只是因为谢梧回来了,就要受如此羞辱吗?

“阿梧,哀家方才说的话,你认为如何?”太后再次看向谢梧,问道。

座下三双目光都定定地盯着谢梧,等待着她的答案。

谢梧起身,缓缓朝太后行了个礼。

“娘娘厚爱阿梧感激不尽,只是……阿梧恐怕不能接受娘娘的美意。”谢梧道。

秦牧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谢梧竟然会当着太后的面拒绝如此厚爱她的提议。

太后的眼神一瞬间也冷了几分,语气却依然温和,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微垂双眸的谢梧,“哦?为什么?阿梧在蜀中有了心悦之人?”

谢梧摇头道:“回太后娘娘,并非如此。只是……前些天京城那些污秽传言不敢污了娘娘的耳朵,信王殿下是阿梧的妹夫毋庸置疑,若是与阿梧再有什么牵扯,先前国公府和信王府的表态岂不是笑话?”

太后闻言笑道:“这有什么?上古时候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

“……”拿信王比舜帝,他也配?

“绾儿,你怎么说?”太后笑吟吟地看向谢绾道。

谢绾轻咬着唇角,半晌没有言语。她自然知道太后,甚至是秦牧想听到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凭什么?!这是她的丈夫,她的王妃之位!就因为当年先皇一句话,哪怕谢梧流落在外十几年回来,她就必须将自己的一切都让出来吗?

这一刻,谢绾真的恨极了谢梧。

她想抓着她的衣襟问她:到底凭什么?!

“绾儿?”见她不作声,太后眼眸微沉。

“绾儿?”秦牧神情温柔的望着谢绾,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催促和不悦。樊氏坐在对面,将谢绾的挣扎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怨愤难平。

好半晌,谢绾才抬起头来看向谢梧,低声道:“大姐姐,如果、如果你愿意,绾儿愿意让出王妃之位。”话音未落,眼泪就已经先落了下来。

谢梧看着谢绾摇了摇头,叹息道:“二妹妹这般……”

谢绾察觉到了太后和秦牧的不悦,一时有些慌了,“大姐姐,我……”

“好了。”太后打断了谢绾的话,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对谢梧笑道:“阿梧这是心疼妹妹,唯恐绾儿受了委屈,真是个好姐姐。绾儿,你可要好好向你大姐姐学习啊。”

谢绾起身道:“是,母后,绾儿知道了。”

“也罢,阿梧才刚回来,说这些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太后和颜悦色地对谢梧道:“阿梧这些年都不在京城,宫中变化也颇多,绾儿,你陪着阿梧去御花园逛逛,谢夫人就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吧。”

“儿臣领命。”谢绾应道。

樊氏虽然担心女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出门去了。

看着两人出了门,大殿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太后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漠地盯着樊氏一言不发。

樊氏开始还能硬着头皮撑着,但时间久了太后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她额头上渐渐沁出了汗珠。

“牧儿,你去吧。母后和英国公夫人聊聊。”

秦牧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樊氏,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太后娘娘……”樊氏忍不住开口道。

太后眼神阴冷地盯着樊氏,半晌才悠悠道:“樊氏,当年你算计牧儿的事,哀家一直没有跟你算账。你莫不是以为,这信王妃的位置就注定属于你女儿了?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出身?你也配!”

樊氏猛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臣妇、臣妇……不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

太后道:“你真以为你和谢绾那点小把戏哀家看不透?当初若非皇帝……哼!如今谢家真正的嫡长女回来了,谢绾也该让位了。”

“娘娘!绾儿和信王殿下是两情相悦的,还求您看在……”

“两情相悦?”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你自己信么?”

樊氏讪讪道:“但是……但是绾儿也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大小姐在外多年,性情恐怕有些桀骜。她才回府不过数日,老夫人就被她气得卧病在场。还有信王殿下……”

太后神色平静,居高临下地望着樊氏,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

“国公府嫡女?你似乎忘了这个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太后漫不经心地道:“卞氏去了那么多年,谢胤可从来没想过要扶正你。樊氏,哀家厌恶贪心不足的人,要不要哀家替你回忆一下,当年……卞氏去世之前,你做过些什么?”

樊氏跪在地上,背后的衣服已经沁湿了一大片。她双目盯着地面,眼中却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太后怎么会知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迟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太后轻哼了一声,“这几年我周家是比从前没落了,但你莫要忘了,从前我周家是做什么的。”

樊氏打了个寒战,她当然记得。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周氏作为继后受尽荣宠。她的父兄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她的幺弟正是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

只是后来她的父亲病死,陛下继位之后周家兄长也被召回京城,封了个承恩侯的爵位,兵权却再也接触不到了。至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自然更不可能还留给周家。

但十一年前,正是周家权势最盛的时候。

看着趴在地上簌簌发抖的樊氏,太后眼底满是轻蔑。

“好好劝劝你女儿,阿梧做了牧儿的正妃,她还能做个侧妃。否则……一个不受父兄重视的嫡女,似乎也没什么用了。哀家的牧儿也不是非得娶英国公府的嫡女做王妃,明白么?”

樊氏自然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

如果谢梧嫁入信王府做正妃,谢绾还可以做侧妃。如果谢梧不肯嫁入信王府,那太后也不介意再换一个高门贵女成为新的信王妃。

至于谢绾下场如何,自不必太后多说。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退下吧,好好劝劝你女儿,别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晦气。”太后挥挥手示意樊氏可以退下了。她没有要樊氏的回答,因为在她看来,樊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年若不是皇帝想要将他母族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塞给牧儿,她怎么会同意让牧儿娶谢绾这个英国公府庶女?

“是,臣妇……告退。”樊氏苍白着脸色,五体投地道。


她们在花苑的西北角,今天的客人大都在花苑中心,或景致更好的东南边,想来不至于惊扰到多少人。

只是方才那声音,实在让人有些不安。

杜明徽对姜蕊道:“表嫂,劳烦你先带清韵和阿梧去我母亲那边,我先去看看。”

姜蕊拉住她,有些担心地道:“再等等吧,等她们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再说?”

谢梧微微蹙眉,道:“阿徽,让清韵和阿蕊先走,我留下陪你。”

杜明徽本想拒绝,但对上谢梧的眼神却又住了口,点头对姜蕊道:“表嫂,你和清韵先走,我和阿梧等等看。如果真有事,我会派人去通知我娘,到时候你帮我娘周旋一二。”

姜蕊只得点头应了,和姚清韵一道往花苑里走去。

“阿梧,怎么了?”

谢梧低声道:“有血腥味,让你府里的人小心些。”杜府花苑里繁花如锦,花香阵阵,如此她还能闻到血腥味,必然不会是单纯的出点小血。

杜明徽脸色有些发白,杜家举办花会,若是发生人命案……

杜明徽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立即招来自己的侍女命她去找杜明玦,让他暗中带人进内宅,才和谢梧一起带着六月和两个贴身侍女朝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六月天生神力,阿梧也会一些功夫,倒是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能让谢梧闻到血腥味,距离必然不会远。

只是花苑和内宅之间隔了一道花墙,连接花苑和内宅的门却与她们隔着一个小池塘和一段蜿蜒的青石路。

两人才刚踏入月形门,就看到之前杜明徽派去查探的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朝她们而来。

“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脸色惨白,颤声道:“二、二小姐!不好了!死、死人了!”

“什么人?怎么死的?”杜明徽问道。

那妇人有些腿软,战战兢兢却不肯说话。

杜明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那妇人这才道:“是、是孝宁伯府、那个……哑巴三小姐!还、还有……”

“还有什么?!”杜明徽有些急躁地道。

那妇人道:“奴婢们看到……六公子、在那里,满身是血……”

杜明徽只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谢梧扶了她一把,只怕就一头栽倒下去了。谢梧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道:“阿徽,冷静。”

杜明徽握着谢梧的手定了定神,回头对身边的婢女道:“浓云,你去跟我娘说,知道该怎么说吗?”

浓云是杜明徽的陪嫁大丫头,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自然明白杜明徽的意思。

“奴婢明白,请世子妃放心。”

看着浓云转身而去,杜明徽才深吸了一口气,道:“阿梧,麻烦你陪我去看看。”

“说什么麻烦?走吧。”

到了现场众人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会听到那样惊恐的叫声,实在是现场太过触目惊心了。

就在她们先前坐的桃树花墙后面,隔着一小片竹林。竹林边的几块奇石旁,躺着一个浑身被鲜血染透的少女。

那少女浑身是血,几乎要看不出身上衣服原本的颜色。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血液几乎将她上半身的衣裳浸透了。不仅如此,她双臂诡异的曲折着,一双眼睛无声地望着天空,仿佛是在问:这是为什么?

距离她七八步的地方,一个穿着浅色长衫的年轻人倚靠着石头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他身上手上,都染了血迹。

“明珂!”杜明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忘记了眼前血腥的场景,快步冲到那年轻人跟前。

才刚走进,谢梧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三月天,杜府百花盛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血腥味,还有酒气,混合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隐隐欲作呕的味道。

“他没事,昏睡过去了。只是……”谢梧看向地上那已经死去的少女,又看向旁边明显被吓到的妇人和丫头。

那丫头还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方才的叫声显然就是她发出的。

“二、二小姐,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妇人颤抖着问道。眼前的情形谁还不明白,他们家六公子不知道为何,竟然杀了孝宁伯府的三小姐!

这是天都要塌了的大事啊!

杜明徽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地上杜明珂的衣领摇了几下,却见杜明珂只是动了动,没有要醒的意思。

杜明徽抬起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脸上。

啪地一声,总算将人给打醒了。

“唔……二姐,你打我做什么?”杜明珂抬起头,双眼迷茫地道。

杜明徽低声怒道:“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不是出门访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大白天喝酒的!”

杜明珂一愣,道:“什么喝酒?我……”他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躺着的少女尸体,也看到了自己衣服上,手上的血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杜明珂大惊失色,“我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是……”

杜明徽咬牙道:“我也想问你!”

“我……”杜明珂愣住,脸上一片茫然。

他今天确实出门访友了,只是很快就回来了。

今天家里举办宴会,宴请的都是女眷,他自然也不好往外面凑冲撞了女眷,就回了自己的书房温书。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还、还……

谢梧按住了想要发火训斥弟弟的杜明徽,低声提醒道:“阿徽,让人立刻禀告杜相,通知孝宁伯府,报官。”

“可是,这……”杜明徽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的杜明珂。

她当然知道这事瞒不住,报官和通知孝宁伯府都是必然的。只是她想先问问六弟,自己的弟弟她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梧道:“别怕,不是六公子。这事不能拖,拖得越久越说不清楚。”

杜明徽一向是信服谢梧的,听她这么说立刻点了点头,转身派人去通知杜相了。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杜家七公子杜明玦。

杜家这一代三房共有七子四女,女儿长女入宫为贵妃,次女嫁蜀王世子,三女嫁给了前科探花,如今随丈夫外放去了外地。二房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十一岁,随父母在外地。

七子中前三位都已经入朝为官,长子杜明琰在皇帝跟前侍奉,次子三子都被外放了。四子如今在外游历,五子常年体弱卧病在场。因此今天还在府中的,就只有正在准备备考春闱的三房六子杜明珂和年仅十七岁的七子杜明玦了。

杜明玦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由吸了口气凉气,原本还有几分腼腆的神色瞬间多了几分凌厉。

“二姐,谢小姐。”杜明玦上前朝两人行了礼,又看向那地上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不忍。

“去禀告祖父,立刻报官。”杜明玦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七公子,这……是不是先让六公子……”他身边的人迟疑道,显然已经认定了现场发生了什么。

杜明玦沉声道:“闭嘴,快去。”

“是。”见他如此,手下人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转身去了。

杜明珂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二姐,七弟,不是我。”杜明珂脸色铁青,咬牙道。

他没有杀人,更不会好端端地跑到喝醉了跑到这里来,自然是被人给算计了。

但是,谁能在杜府算计杜府的公子?

杜明玦点点头,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六哥的,但他相信并没有什么用,得官府和孝宁伯府相信才行。

白夫人来得比杜相快,看到眼前的一幕却也忍不住脚下一软。

杜明徽和杜明玦连忙上前扶住母亲,白夫人紧紧抓着自己女儿的衣袖,望着杜明珂颤声道:“明珂,这是怎么回事?”

杜明珂连忙道:“大伯母,不是我干的!”

白夫人望着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得道:“那是、那是谁家的姑娘?”

杜明徽低声道:“回母亲,是孝宁伯府的三姑娘。”

“孝宁伯府三姑娘?”白夫人望着那血泊中的少女,眼神越发悲悯,叹气道:“可怜的姑娘,这怎么就、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办个花会,人家好好的姑娘来一趟,却死在了这里。

“都是我的错……”

杜明玦道:“是我们疏于府中护卫,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白夫人摇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父兄都不在府中,可有禀告你祖父?”

杜明玦点头道:“已经禀告了,儿子也派人去报官了。”

白夫人欲言又止,杜明玦摇头道:“母亲,这事拖不得,我相信六哥。”

这个时候谢梧本该离去,只是杜明徽紧紧抓着她的手,一时倒是让她有些不好说什么。

白夫人自然也看到她了,只是此时白夫人再无先前在花苑中的从容,有些歉意地道:“阿梧头次来杜家,让你遇见这种事情……”

谢梧摇头道:“伯母言重了,先处理眼前事吧,阿梧先告退了。”

杜明徽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不由紧了些,白夫人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杜演苍老的声音。

“谢小姐也算是最早到现场的,只怕回头官府还会寻谢小姐问话。还请耽误谢小姐一些时间,暂且留一留。”


“天锦坊?”邹氏惊呼出声,大堂里众人也都变了神色。

天锦坊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不仅如此,申青阳名下还有一家叫天衣坊的绣庄和叫天宝坊的饰品铺子。

都是这几年京城新崛起的商铺,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听说申家掌握着最精湛的蜀锦技艺,蜀中每年进贡宫中的蜀锦,有半数都是申家供应的。京城甚至宫中都有不少贵人,对天锦坊和天宝坊的东西赞不绝口。

谢胤也忍不住看向了谢梧,“阿梧,当初收养你的当真就是这个申家?”

谢梧点头道:“回父亲,申青阳确实是我大哥。”

谢胤欣慰地道:“好,如此想来你这些年也不至受苦。如今申大公子可在京城?有空不妨请他来府中坐坐,咱们也该谢过申家对你的救命之恩。”

谢梧垂眸道:“兄长年前就带着商队去了西域,大概要年底才能回来。”

谢胤也不失望道:“无妨,你二叔说得对,申家对英国公府有大恩,回头父亲便派人将谢礼送到蜀中去。你有家书也可一并送去,免得他们担心。”

“多谢父亲。”谢梧微笑道:“还有件事,不知父亲知不知道,我想还是应该禀明父亲。”

“什么事?你只管说便是。”谢胤道。

谢梧抬头与他对视,沉声道:“十一年前,我和奶娘还有两名护卫被那些山贼一路追杀,两名护卫中途被杀,奶娘不得已抱着我投江。那些人……看着不像是想劫财,倒像是冲着杀我去的。父亲可查明了那些山贼的来历?”

坐在她身旁的谢奂神情瞬间变得肃杀起来,侧身关切地看着她。

“杀你?!”谢璁惊道:“什么人会想杀一个才八岁的姑娘?”

莫说是谢璁,就是谢胤也有些怀疑。

就算真有人要针对英国公府,要杀的也该是嫡长子谢奂,而不是才八岁的谢梧。

谢胤蹙眉道:“当年事后查证,抢劫你们的是光州附近蛇头山的一群山贼。后来官府派人剿灭那些山贼,确实找到了不少英国公府的财物。审问之后,那些山贼也交代确实是他们抢了谢家扶灵的队伍,当年那些山贼都已经伏法了啊。”

也就是说,无处可查了。

大庆山贼土匪都流传着一个十不抢的规矩。

虽说这年头守规矩的土匪比当清官的读书人还少,但抢扶灵的队伍,还是有些过于超前了。

谢梧却不再纠缠这些,话锋一转问道:“不知母亲的棺椁是如何安葬的?”

大堂里又是一静,谢胤有些迟疑地看着谢梧没说话。

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母亲的棺椁遗骸早不知哪儿去了,就算找回来了也不知道经受过什么糟践,如何能葬入祖坟?家里在城外给她立了个衣冠冢,你想祭拜就去那儿吧。”

谢梧没说话,倒是邹氏一拍手道:“说起这个,阿梧的衣冠冢,是不是得赶紧拆了?如今阿梧都回来了,这……这多不吉利啊。”

谢梧好几年没有音讯,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前几年便在卞氏的衣冠冢旁边也给谢梧立了一个。如今人回来了,他们倒是都将这茬给忘了。

谢梧微微偏头看着谢胤等人,轻笑一声道:“别拆了,放着吧,挺好。”

“胡闹。”谢胤沉声吩咐道:“二弟,回头你派几个人去将这事办了。”

旁边谢奂道:“父亲,还是我去吧。”

谢璁也不跟他争,笑道:“那就阿奂去吧。”

谢胤看向谢梧道:“你说的这些,我会派人去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谢梧点点头,起身道:“是,父亲。”

“奕儿,送你大姐姐回去休息。”

“是,父亲。”

出了慈寿堂,谢奕忍不住一路扭头打量谢梧。谢梧还没如何,六月倒是被他看得毛了,忍不住道:“谢三少爷,你一直看我家小姐干嘛?”

谢奕瞪了她一眼,小声问谢梧道:“你、你……当初,真的被人追杀了?”

“你不信?”谢梧挑眉。

谢奕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哎!我、我又不知道这些,你没事就好。你现在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谢梧因为他的天真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奕恼怒地道:“你笑什么?”

谢梧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神态怜悯地道:“我听说父亲年轻时候也是惊才绝艳的文武全才,母亲也是出名的才女,能把你养成这样也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谢奕捂着脑门瞪着她。

谢梧微微倾身,轻声道:“你说,谁闲着没事会想要追杀一个才八岁,既不能继承英国公府,又不能科考从军的小姑娘?”

谢奕哑然,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茫然。

谢梧越过他,朝前面走去。

慈寿堂里,看着谢梧和谢奕出去,邹氏忍不住小声道:“这丫头,怎么也不见给大嫂行个礼?”

众人这才想起来,谢奂一开始就没提樊氏,结果谢胤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提。于是谢梧也就当没这个人,直接略过不提了?

樊氏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黯然地低垂着眼眸。

老夫人脸色依然难看,侧首对樊氏道:“我看那丫头有些野,要好好教教规矩,莫要让她出去丢了英国公府的脸。”

“这……”樊氏为难地看向谢胤。

谢胤握着茶杯垂眸沉思,半晌才抬头道:“母亲,阿梧好不容易回来,想必在家里也待不了多久,何必对她如此严苛?”

老夫人哼道:“她都十九了,看来婚事都还没着落!还有她与信王的婚约,你是怎么打算的?”

“公爷……”樊氏忍不住开口道:“绾儿和信王……”

谢胤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樊氏却有些急了,道:“可是太后说……”

谢胤轻哼一声道:“当年先皇确实说过“阿梧必为我皇家妇”的话,但信王已经娶妻,便是连天子也不得二妻,平妃是个什么东西?”

谢奂也淡淡开口道:“父亲说的是,阿梧失踪多年,信王另娶也是天经地义无可指摘。但若想要阿梧去给他做平妃,断然不可。”

闻言樊氏心中稍安,隐隐却又有几分不舒服。

谢胤和谢奂这话倒不像是说信王娶平妃委屈了绾儿,而是平妃的位置配不上谢梧这个英国公嫡长女。

“可是太后那里……”樊氏担忧地道。

谢胤道:“此事待我问过阿梧,自会向陛下禀明。阿梧若是不愿,英国公府就是养她一辈子也不会嫁入信王府。”

对面邹氏笑道:“大哥只怕是多虑了,如今这京城里早就传遍了,阿梧若是不嫁给信王殿下,恐怕……”看着樊氏难看的脸色,邹氏心中分外得意。

“二婶。”谢奂皱了皱眉,淡淡道:“坊间以讹传讹,比起外人二婶也该对阿梧有些信心。”

邹氏似笑非笑地道:“阿奂,二婶知道你疼爱妹妹,可是阿梧这么多年不在家中,只怕是……”

“我相信阿梧。”谢奂冷声道。

樊氏抹了一把泪,轻声道:“我们自然也是相信阿梧的,只是这几天京城的谣言着实难听得很。只怕到时候就算阿梧不愿,也不得不妥协了。”

谢奂道:“阿梧不愿就不嫁,谣言的事我自会查清楚,还阿梧一个清白。”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地道:“罢了,她的事情你们父子俩自己看着办,想来我们关心也是多余的。有这个空闲,不如将别的事情也料理了。别忘了,这几天京城的谣言可不止这一桩!”

众人默然。

可不是,还有谢家大小姐遇刺的事,矛头直指英国公府的某些人。


如今皇帝不在宫中,位于后宫的御花园自然不是随便能去的,谢绾也只是带着谢梧在慈宁宫的小花园走走罢了。

后宫的女人为什么要争宠呢?只是为了男人的宠爱吗?这个答案就在眼前。

赢了的,如太后。丈夫死了还能住进面阔七间有数座配殿庑房,有单独花园的慈宁宫。而剩下的所有太妃,无论从前有多得宠多尊贵,都只能挤在慈宁宫旁边的寿康宫。

当然,太后并不算赢了,她只是还没输完而已。

所以她现在过得很不愉快,时时刻刻都要焦虑自己仅有的东西会被人夺走。

“大姐姐,我们去前面坐坐吧?”走了好一会儿,谢绾回头轻声道。

谢绾对谢梧的心情很是复杂,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谢梧是不想说话,谢绾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谢梧,她再也升不起最初的那股优越感,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难堪。

难堪的是不久前她还信誓旦旦相信的丈夫,如今毫不掩饰地想要娶谢梧的心思。

她仿佛看到了谢梧在嘲笑她:这就是你选的男人?

谢梧无所谓地点点头道:“也好。”她对慈宁宫兴趣不大,现在她更有兴趣的是,太后和秦牧这对母子想干嘛。

二人走进花园中的凉亭坐下,很快便有宫女送上了点心茶果。

“大姐姐,这是母后最喜欢的阳羡紫笋,你尝尝如何?”谢绾亲自斟茶送到谢梧跟前。谢梧低头看着眼前白瓷杯中的茶汤,抬眼看着谢绾沉默不语。

谢绾有些局促,勉强笑了笑道:“大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梧微微牵动了唇角,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亲自将别的女人送给自己的丈夫,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绾脸色一变,腾地就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谢梧抬手越过桌面按住了手臂。

“二妹妹,稍安勿躁。”谢梧道。

谢绾强笑道:“大姐姐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谢梧摇摇头道:“这杯茶里,加了什么?”

“没……”

“二妹妹可能不知道,我有个朋友是做茶楼生意的。我闲来无事也跟着学过一些,虽然不甚精通……但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真正无色无味的药,还是说太后和信王一脉果真没落了,连茶叶都有人敷衍太后了?”

谢绾睁大了眼睛望着谢梧,有些徒劳地想要辩解,“大姐姐,您、您误会了,我没有……”

谢梧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二妹妹,咱们也算是亲骨肉,跟自己姐妹争男人很难看。但你若非要一意孤行,那我告诉你,我这人天生容不得人。你明白了么?”

“你!”

谢梧道:“秦牧已经骗过你一次了,你还信他?大姐姐我不会骗你,我绝不允许未来的丈夫身边有别人。”

“我才是王爷的妻子!”谢绾咬牙道。

谢梧点头道:“对,可你守不住自己的位置。你既然愿意为了你的丈夫退让,那就索性退到底吧?”

谢绾眼神怨恨地瞪着她,谢梧悠悠笑道:“这个眼神才对,好好保持。”

谢梧缓缓将跟前的茶水推了出去,道:“现在知道这杯茶,该给谁喝了吗?”

谢绾脸上的神情隐忍而痛苦,“我、我不能……母后她……”就算今天的计划失败,太后还是不会放弃谢梧的。但若是知道了是她……太后不会放过她的。

谢梧道:“你真的以为,英国公府嫡女是他们说休就能休的吗?”

谢绾道:“她是太后。”

“可惜,陛下不是她亲生的,似乎看她和信王也不是很顺眼。”谢梧道,“除非你忤逆不孝或者被人捉奸在床,不然谁也动摇不了你的王妃之位。除非,你自己放弃。”

“我、我不……”她当然不想。无论是王妃之位还是丈夫,她都不想让给谢梧。

谢梧欣慰地点点头道:“很好,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她端起跟前的茶,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她这粗犷的喝茶方式,谢绾愣了愣,终于有了一点这个大姐姐确实是在外面长大的感觉。

慈宁宫花苑一角有一座小阁,房间里静谧而幽暗。一股浓郁甜腻的花香在房间里萦绕着,与外间相连的月洞隔门垂下暗金色薄纱,影影绰绰能看见里间床榻上有人睡得颇不安稳。

秦牧站在小阁门口,扫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问道:“人进去了?”

宫女恭敬地应道:“回王爷,王妃和那位姑娘进去有半刻钟了。”

秦牧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意味,“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两名宫女顺从地屈身告退。

秦牧伸手推开门,浓郁的香气让他不由一阵心神晃动。

“绾儿?”房间里寂然无声,只听到里间传来女子清微的闷哼声。

秦牧心中不觉狂跳,脸上似乎也热了几分。

他眼前浮现出谢梧那张清冷绝美的容颜,眼下那一点朱砂痣更是格外的清晰醒目。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想看看那样一张清冷的脸,动情时又是何等绝色?

一边往里走,身上的外衣外袍已经落地。

掀起那暗金色薄纱,他隐约看到里间床榻上容颜绝色的女子抬起头来,媚眼如丝地朝自己伸手……

谢梧坐在花园中的假山上,看着秦牧踏入不远处那座小阁,又关上了门。

花园里静悄悄的,仿佛整座慈宁宫的人都没有人一般。

一刻钟过去了,花园里依然花香处处,岁月静好。

“谢大小姐这般作为,看来太后娘娘注定要失望了。”阴柔的男声在假山后面响起。谢梧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向来人,道:“我还以为夏督主不会来了。”

“谢大小姐一人便可搅弄风云,本官来如何不来又如何?”夏璟臣依然是一身白衣,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慈宁宫的花园里,竟也没有引起任何慈宁宫守卫的注意。

谢梧笑道:“督主若是不来,我便只好自己看自己演这出戏了。”

夏璟臣眸光幽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见到东厂督主到来,少女依然端坐在假山上,没有丝毫客套畏惧的意思。眉目如画,巧笑倩兮,眼下那一点红色更让那笑容增添了三分春色。

若是再早些年,恐怕又是一位宠冠后宫的贵人。

“谢大小姐好大的胆子!”夏璟臣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就连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阴鸷起来,浓浓的煞气仿佛要从身上溢出来一般。

谢梧却不为所动,叹气道:“这年头,胆子不大怎么活得下来?夏督主,我猜陛下这两年对东厂的作为,应当是不太满意的。”

夏璟臣盯着她沉默不语,谢梧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慈宁宫的存在,在陛下眼中很是刺眼吧?偏偏,大庆以仁孝治天下,无缘无故地……自然是只能将慈宁宫供着。”

“还有信王,上敬皇兄,下重群臣,但凡陛下吩咐的事,无不完成的挑不出丝毫错处。不久前光州剿匪又立下大功,倒是衬得陛下的几位皇子跟吃白饭的闲人一般。”

夏璟臣走到谢梧对面坐了下来,他打量着谢梧道:“谢大小姐知道的有些多了吧?”

谢梧朝他笑道:“督公何必如此作色?想要求督公帮忙,自然难免要多了解一些的。”

夏璟臣冷笑道:“英国公府的嫡长女,蜀中申家的养女,堂堂崇宁县主,有什么是本官这样令人诟病的废人帮得上忙的?只怕污了谢小姐的名声。”

谢梧道:“我看秦牧不顺眼,督公希望他倒霉好向陛下交差,也算是互利互惠吧?”

夏璟臣挑眉,“当年先皇可是亲自为他和谢小姐赐的婚,谢小姐当真不念半点旧情?”

谢梧面露嘲讽,“旧情?信王殿下的旧情我可承担不起?”她话音一转,“既想要名声,还想要财色双收,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有趣。”夏璟臣抚掌笑道:“好,那就让本官看看,谢小姐如何让他倒霉。”

“这么说,督主同意与我合作了?”谢梧道。

夏璟臣道:“有何不可?谢小姐如此聪慧,想必知道耍弄本官的后果。不过本官也有一个问题想问谢小姐。”

“督公请。”

“谢小姐何必自己费心甚至不惜和东厂合作?这点小事,谢胤不至于真的解决不了吧?”

“不错,父亲确实说过他会替我解决。但是……那里面那个也是他女儿呢。”谢梧指了指不远处门窗紧闭的小阁。

“你不信任英国公?”

谢梧道:“我只是习惯自己掌握主动权。”

最重要的是,不这样我要怎么光明正大的跟东厂督主接触呢?


“阿奕?!”

“三少爷!”

众人顿时乱成一团,纷纷去扶谢奕。

谢绾怒道:“大姐姐,阿奕还是个孩子,就算冒犯了你,但你怎么能让人下这么重的手?!”

谢奕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指着谢梧半天说不出来。

谢梧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孩子?这么大了是巨婴吧?”谢梧冷声道:“我还没到京城就听说英国公府三少爷是个远近闻名的废物,如今看来不仅废,连教养都不知为何物。我不管你平常在别人面前如何,在我面前你最好乖顺一些,不然你可以试试我的规矩。”

“你、你……”谢奕指着谢梧,对上谢梧冷漠的眼神,他被吓得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见谢绾还想说什么,站在一边的谢奚上前一步,恭敬地朝谢梧一揖道:“三弟被家里惯坏了,脾气暴躁冒犯了长姐,回去定然禀告祖母罚他,还请长姐息怒。”

谢梧注视着眼前的温文少年,轻笑了一声道:“信王妃亲自来接我,原本应该给这个面子的。不过……你们一边将我晾在外面,一边传我纠缠信王的谣言,是想干什么?”

谢奚一怔,道:“长姐何出此言?”

“这么说,谢奕方才那些话,还有外面的传言,是我自己传的,还是容王殿下传的?”

谢绾上前一步道:“大姐姐,外面不过是些闲人以讹传讹罢了,我们自然是相信大姐姐的。”

谢梧轻叹了口气,略带同情地看着她,“那些话,不是我传的,看来也不像是容王殿下传的。信王妃,你说是谁?他想干什么?”

谢绾脸色一白,“大姐姐,你在说些什么?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这客栈实在不安全,大姐姐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别让祖母和母亲担心了。”

谢梧垂眸道:“谣言还有刺客的事情说不清楚,国公府的大门我可不敢进。三位请回吧,就当没这回事儿。”

谢绾心中堵得慌。

你若真不想认亲,又何必回来?

如今他们亲自来接了,谢梧却不肯走,摆明了就是故意拿乔!

这是记恨她们之前将她晾在城外三天,故意刁难她们?

她莫不是以为有那所谓的蜀中申家做靠山,就能在京城耀武扬威了?

对京城这些权贵来说,区区商贾算得了什么?

想到此处,谢绾眼中就多了几分怜悯之色。

“大姐姐,前几日府中事多才怠慢了姐姐,姐姐就莫要再闹脾气了,姐姐一个女儿家独自住在客栈里总是不好的。”谢绾柔声道:“过些日子左相府中举办花会,大姐姐先回府学些规矩,我到时候带姐姐去看看。也好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我们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回来了。可好?”

谢奕见自家二姐堂堂王妃之尊还对谢梧如此低声下气,越发忍不住了,烦躁地道:“跟她啰嗦什么?直接带回去便是!”

说着便示意英国公府的护卫上前抓人。

谢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三弟,别胡闹!”

谢梧笑看着谢奕道:“我劝你听他的,这两天街上不仅巡街差役多,锦衣卫好像也不少。若是传出英国公府当街强抢民女,等英国公回来,得有人被打断腿吧?”

“你!”谢奕气结,“你当真不走?现在是我们来接你,以后你再想要回去就得自己回去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请便。”谢梧道。

谢奕气冲冲地甩袖走了,谢绾看看谢奕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看向谢梧,“大姐姐,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谢梧道:“王妃还是多关心自己吧,似乎有人在逼我抢信王妃的位置呢。”

谢绾眼神一凝,盯着谢梧沉声道:“大姐姐过于自信了。”

谢梧却是莞尔一笑道:“劳烦王妃替我带个话,十一年前还有这次的帐,该算了。”

她没说这话应该带给谁,似乎笃定谢绾知道。说完便转身往里间走去,连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信王妃,谢二公子,慢走不送。”六月道。

谢奚淡淡地看了六月和秋溟一眼,沉默地跟在谢绾身后走了出去。

谢绾谢奕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又去,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又因为昨晚的刺客意图纵火杀人案,成功将英国公府的热度推到了整个京城最高。

就连永临侯府的悬尸案都被人一时遗忘了。

至于谢绾三人回去之后,谢家和秦牧是什么反应,谢梧却是没有兴趣知道的。

谢梧坐窗边推窗向外望去,窗外是客栈的后院,倒是显得清静雅致。

“小姐将他们赶走,英国公府那位老夫人恐怕会很不高兴。还有京城里关于姑娘的谣言越加激烈了,小姐……”

秋溟迟疑了一下道:“小姐既然决定要认回国公千金的身份,这些谣言对姑娘未来恐怕不利。”

谢梧轻笑,摇头道:“秋溟,我在外流落十多年,一旦回到国公府,无论我再怎么小心谨慎,这京城里的人都会找到攻讦我的理由的。”

“那又如何?”秋溟不解。

谢梧注视着他道:“你是想说,以我们的本事总有法子让人挑不出错处?”

秋溟点头。

谢梧却勾唇笑道:“确实可以,但……我为什么要这样?你别忘了,我们不是回来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的。与其让人睁大了眼睛盯着挑错,不如直接告诉他们,我、谢梧,满身都是错。他们能奈我何?”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他们关心我到底要不要嫁秦牧,自然也就没功夫关心别的了。”

秋溟眼底依然有些迷茫,不过他一贯不会质疑谢梧的决定,于是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还有什么事吗?”谢梧问道。

秋溟继续道:“易安禄和永临侯府似想以谋财害命了结赵畋的案子,但沈缺似乎没这个意思。杨柳巷那边的锦衣卫耳目撤了,为防意外夏蘼还守在那边。冯玉庭已经过了襄州,路上遇到过两次刺杀,冯玉庭目前性命无忧,十日后到达京城。诏狱那边……我们的人依然无法靠近诏狱第五层,目前还没能见到封六公子。”

谢梧点点头,并无意外之色。

“既然如此,让我们的人先别试图接近封六公子了。”谢梧沉吟道:“先前让你给武骧卫指挥使武彻送的东西,怎么样了?”

秋溟道:“已经送到了,但武彻似乎没什么动静。”

谢梧思索道:“武彻的靠山御马监掌印韩昭一向跟司礼监不合,武彻的小儿子三年前还被沈缺斩断了一条胳膊,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忽视这个东西。除非……他在怀疑东西的来源。这么看,这个武彻也不是单纯的莽夫。”

秋溟点头道:“武彻是韩昭的心腹,守卫禁宫深得皇帝信任,定然不会是个莽夫。不过,皇帝既然信任武彻,为何不肯为他儿子责罚沈缺?他不怕武彻起异心?”锦衣卫确实职权过大,但武骧卫负责宫中禁卫,却是关系着皇帝的小命啊。

谢梧道:“黄泽和韩昭,沈缺和武彻,还有易安禄和夏瑾臣,这些人若当真都亲如一家,皇帝才要睡不着觉了。”

秋溟撇撇嘴,有些厌恶地道:“又是制衡。”

谢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早明白这些,堂堂一门少主,何至于沦落到替我卖命的地步了。”

秋溟轻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反驳。

“既然武彻不肯动,我们就帮他一把。”谢梧道:“再过十天如果还没动静,就把武彻贪墨武骧卫军饷的事捅出去。”

秋溟有些意外,“小姐不是说先不动武彻吗?”

“放心,有人会保他的。”谢梧不在意地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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