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容晚柔时廷之的其他类型小说《夫人太撩人,清冷将军掌心娇宠容晚柔时廷之全局》,由网络作家“妍知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带着薄茧的五指并入容晚柔细腻的指间,紧紧扣住她柔嫩的掌心。时廷之目光落在她微颤的唇瓣上,胸中忍不住带了些浊气。向来引以为傲的意志力溃堤,任由自己放肆的吻了上去。......
《夫人太撩人,清冷将军掌心娇宠容晚柔时廷之全局》精彩片段
带着薄茧的五指并入容晚柔细腻的指间,紧紧扣住她柔嫩的掌心。
时廷之目光落在她微颤的唇瓣上,胸中忍不住带了些浊气。
向来引以为傲的意志力溃堤,任由自己放肆的吻了上去。......
“二姑娘,御医已经到了。”
早膳用到一半,前院便有人来报。
容晚柔是容宁黛的娘家庶妹,只因为容宁黛病弱,才接来暂管内务。
更何况将军府上本就有一位嫡出的小姐时灵萱,是时廷之嫡亲的妹妹,所以府上都称容晚柔为“二姑娘”。
容晚柔放下筷子,忙吩咐:“请御医稍用些茶点,再带至云锦苑。”
云锦苑,乃将军府主母居所,容宁黛的院落。
与时廷之的临枫院有一段距离,反而容晚柔的兰溪居离临枫院稍微近一些,也更为雅致。
桃桃拿了件青竹纹织锦大氅给容晚柔披上,领边柔软的狐毛轻蹭着她如玉的颈间,惹出容晚柔唇边浅浅的笑意。
“姑娘,这个拿上,仔细冻了手。”出门前又将梅纹铜手炉递给容晚柔。
容晚柔点点头,不敢耽搁,带着桃桃往云锦院去。
由于前日刚落了雪,地上倒是扫得干净,可枝叶之间,仍有未落的积雪,已然化冰。
“那不是大小姐?”
桃桃看见时灵萱一身盛装,琥珀色蝶戏百花兔毛大氅,发间的鎏金双蝶珍珠簪映着冬日的阳光,夺目得刺眼。
时灵萱双手交叠,拿出将军府嫡小姐的气势。
看着比她迟来的容晚柔,下巴一瞬间扬得更高。
每每想到容晚柔便觉得不甘,就算嫂嫂体弱,可她才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要论主持中馈,也该是她来才对,那才风光!
更何况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就算为了日后她能当好主母,嫂嫂怎么都不该将这内宅大权交给娘家妹妹!
更何况还是一个庶出!
害她屡屡被其他人嘲笑还不如一个庶女!
时灵萱越想越气!
又见容晚柔一身青竹纹长裙,长发揉腰,一对珍珠玉兰簪点缀在发间,鬓边一支浅粉色梨花步摇。
明明同她一样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装扮,一身又这样的素淡,远不及她衣着娇嫩精致,看着怎的就那样的妩媚?
就好像、好像……
时灵萱想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忍不住怒瞪着容晚柔。
又看着容晚柔越走越近,乌发如缎,更衬得她欺霜赛雪。
且那手炉,比她的还要精致!
凭什么?
上下打量了几回,时灵萱越看越气,稚气的五官几乎要拧作一团。
“大小姐。”容晚柔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时灵萱气鼓鼓的样子,懒得问缘由。
反正时灵萱总是看自己不顺眼,何必去找晦气?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无法指责容晚柔不跟她行礼,因为大哥吩咐过,见她如见容宁黛!
时灵萱更气不打一处来,不等容晚柔回答就连珠炮似的。
“今日是嫂嫂诊脉的日子!我堂堂将军府大小姐都不敢怠慢,可你好歹也称她一声‘嫡姐’,居然来这么晚!”
时灵萱重重哼了一声,一脸不屑,“还让你管家?我看你也不配!”
余光瞧见桃桃不平,欲替自己争辩,容晚柔只抬了抬手,浅笑着开口。
“来这么早不知吩咐人在门前候着御医,不知让厨房备下茶点,大小姐只杵在这里,当门神很好玩吗?”
时灵萱被一噎,骄矜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话。
容晚柔眼角微扬,继续道:“大小姐的教养嬷嬷应教导过人情礼仪才是,如果嬷嬷没教,合该问责。”
“你……”
时灵萱咬了咬牙,“牙尖嘴利!你又干什么了?”
不必容晚柔回答,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御医笑吟吟的抱拳,微微躬身。
“多谢容二姑娘招待,这冬日严寒,有热茶点是再好不过的了。”
时灵萱听着御医的话又涨红了脸,这一次容晚柔都没说话,她就又输了一局!
自从容晚柔进府,她就没赢过!
这么一想,整个人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容晚柔侧身垂首,毕竟是未嫁之身,总不能在外男面前露出全貌。
“大人客气,还请大人给姐姐瞧瞧,自入冬以来,姐姐总是咳嗽……”
容晚柔正欲和御医一起进云锦苑,刚才吃了亏正愤愤不平的时灵萱不管不顾的嚷道:“你别得意,等容宁黛一死……”
容晚柔忽然顿住,臻首一侧,眸光锋利如刀。
这一眼让时灵萱硬生生的将后半句吞了下去。
御医早已在宫中历练成老油条,急忙笑呵呵道:“老夫先去瞧瞧将军夫人。”
见御医进了云锦苑,容晚柔转身两步上前,吓得时灵萱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堪堪被婢女扶住。
“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我可是我哥唯一的妹妹,而且我哥今天就要回来!你敢欺负我……”
时灵萱还没示威完,就被容晚柔捉住手腕。
边沿滚了一圈兔毛的袖子滑落,露出她腕间的红珊瑚雕花纹金镯。
眸色一寒,顺势从她腕间卸了下来。
时灵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急上手抢,“还我!”
容晚柔身子一侧,让时灵萱扑了个空,又险些摔倒。
“这镯子姐姐丢了一个月,乃是我嫡母为姐姐准备的嫁妆,你怎么会有?”
时灵萱眼中一慌,攥紧了手,又立刻镇定下来。
“哼!一个镯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只许她容宁黛有,我就不能有?还来!”
容晚柔看着时灵萱摊在她面前的手掌,并没给她,反而指着镯子上一处花纹。
这处花纹精妙,恰恰组成一个“黛”字。
“大小姐三岁启蒙,跟随先生熟读四书五经,不可能连个‘黛’字也不认得?”
容晚柔拧眉看着时灵萱脸上血色退了几分,又咬着唇不语。
字字铿锵:“这套首饰是我姐姐仍在襁褓之时,嫡母便派人打造三年才完成,每一件都有姐姐的名字,大小姐怎么就有一样的?”
“这……我……”
时灵萱不自觉的揪紧衣服,咬着唇,眼睛动来动去的半天憋不出话。
她今年也才十三,正是争强好胜又不怎么会圆谎的年纪,被容晚柔这一通话说下来,只能脸色苍白的梗着脖子站在那里。
她身后的两个婢女,更是低着头找不出话反驳。
一瞬间,周围静得可怕。
恰好枝头的一团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时灵萱肩膀忍不住一缩,怒瞪着容晚柔。
容晚柔冷冷一扫,并不打算息事宁人。
“桃桃!”
“奴婢在。”
“将大小姐的教养嬷嬷找来,从今日开始到年二十九,禁足在院中,抄时氏族训二十遍。”
“因不敬长嫂,再抄五十遍《药师经》,三十遍《女戒》!”
时灵萱本以为东西她容晚柔拿走就完了,谁知道她真敢罚她!
倒反天罡的,她可是大小姐!
大小姐诶!
而且那些东西,她光听着都头晕,还得抄那么多遍,手都要断了!
怒而伸出食指,颤抖的指着她,气得连说话也喘着。
“你疯了不成?你敢罚我?!只不过一个破镯子!”
容晚柔冷冷道:“‘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难道大小姐连这个都不知道?”
又扫了眼憋红了脸的时灵萱,“况且时家家训有云,偷窃者,轻则扭送官府,重则,剁手!”
时灵萱身上一抖,吓得后退两步,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敢!我让我哥弄死你!”
“二姑娘息怒,是奴才没能规劝。”
桃桃带着嬷嬷前来,嬷嬷半路上得知缘由,还没到容晚柔跟前,便吓得跪在了地上。
结果听到她家小祖宗又说了这样话,一瞬间脸上血色尽退。
容晚柔扫了眼嬷嬷跪的地方还结着冰,微沉的眉头稍稍缓和,“起来说话。”
微凉的目光又转回到时灵萱身上。
“既然大小姐仍不知错,从现在起,削减芳菲院三分之二用度,直到新岁之前,只能茹素。”
茹、茹素?
时灵萱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晚柔,不能吃肉?!
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瞬间暴跳如雷,即便被嬷嬷和婢女拽着,仍怒声吼叫。
“你现在就仗着容宁黛的势,等她死了,婉月郡主嫁进来,看你怎么办!”
“哼,我哥早就把他的青玉青鸾佩给了婉月郡主!”
容晚柔一愣,忽然想起了早上被她打碎的那块玉佩,一时间面色古怪。
时灵萱却以为容晚柔怕了,立刻得意起来。
“你在将军府两年,知道外面怎么传的?都说你名节早没了!”
容晚柔眉间一沉,微蜷的五指倏地紧握,一瞬间身上的冷意更浓。
“等郡主当了我嫂嫂,你只能滚回去当你的庶女,给人做小,说不得还没人要!还得求着别人收你!”
时灵萱越说越得意。
“你最好大事化小,到时候我还能让我哥哥给你个贱妾当当,每日给他和婉月郡主洗脚!否则,没了名节,你当个通房都不配!容晚柔你瞪什么瞪!我吓大的啊!”
容晚柔眸色更冷,低笑一声,“等她嫁进来再说!”
想到婉月郡主消寒宴的请帖,容晚柔倏地捏紧了帕子。
就算没想过跟时廷之要名分,但膈应也要膈应死她!
嬷嬷看着容晚柔脸色越来越差,急忙捂着时灵萱的嘴。
“我的好小姐,快别说了!你还没用早膳呢,先用膳好不好?”和婢女一起拽着时灵萱。
时灵萱狠狠瞪容晚柔一眼,又想到两日后的消寒宴,到时婉月郡主必定给容晚柔下马威,想想都开心!
容晚柔收回目光,刚欲抬脚,忽然一朵白山茶花落在脚边。
不由得一愣,看着一旁的山茶花树,这是姐姐钟爱的花。
可明明是一树的红山茶花,怎的偏偏就开出一朵白花?
山茶花,又名“断头花”,又是白山茶花掉落,于病人尤为不利!
“许是落了雪,压断了。”
桃桃急忙将白山茶花扔到一边,“夫人吉人天相,又这样仔细的养着,定会安然。”
容晚柔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胡乱的点点头。
刚迈出一步,手腕上的平安绳忽然断落在地。
这平安绳,乃是去年姐姐去寺庙祈福时为她们二人求的!
原本轻扣着唇肉的贝齿,无意识的使力,唇上一痛,溢出一滴红珠。
“二姑娘、二姑娘。”
容晚柔还没完全整理好心绪,时灵萱还在长廊上挣扎着不肯被拽走。
服侍在时廷之院中的嬷嬷忙跑了过来,还揪着一个小婢女。
那小婢女眼睛鼻子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珠,俨然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桃桃见容晚柔脸色不好,急忙道:“什么要紧的事?不是吩咐了,等夫人瞧病之后再回禀?”
“二姑娘。”嬷嬷脸色难看的拽着小丫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贱蹄子打破了将军房中的青鹤翡翠香炉!”
容晚柔一愣,今儿怎么一件接着一件?
揉了揉额角,待在时廷之身边两年,深知他骨子里的那份世家公子的拧劲儿,宁可不用,也绝不将就。
何况这青鹤翡翠香炉乃是孤品,想买都没处买去!
看了眼很是可怜的小丫头,这么小的年纪。
若被打发出去,怕是要被卖到下九流的地方去,都不一定能熬过一年。
抬头看了眼云锦苑,烦躁道:“算了,先关进柴房,姐姐的身子重要。”
长廊上的时灵萱竖着耳朵,忽然一笑。
哼,弄坏了哥哥的心头好还不罚,哪里是主持中馈的料子?
今日大哥就要回来,看她不好好的告容晚柔一状,夺了她的权,哼哼!
注:《弟子规·谨》“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
云锦苑中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枝头积雪掉落的簌簌声。
一袭锦帐笼得严严实实,时不时传来几声轻咳。
过分纤细的皓腕上,搭着一方月白色帕子。
“大人,如何了?”
容晚柔看着太医将双指按在容宁黛脉搏上,微微抬起。
犹豫一下,又再次按了上去,诊脉的时间比刚才更久。
“但说无妨,我的身子,我知道。”
帐内,容宁黛的嗓音传来。
虽才二十二的年纪,却病恹恹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
“夫人安心,您身子已经康健很多,只是冬日寒气大,还需好生养着。”
太医笑着,转身却对容晚柔摇了摇头。
容晚柔心头一跳,握紧了帕子。
看着侍婢收起那方白色丝帕,忽然就想到了刚才掉落在脚边的白山茶花。
御医提笔开了方子,低声交代:“夫人身子弱,该以温补为主,冬日严寒,少沾染寒气,更不宜费心劳力。”
容晚柔咬着唇,提了一口气,想要再问一问,可心里颤颤的,又不敢开口。
只能压下眸中的颤意,点了点头,低声吩咐:“快去给姐姐煎药。”
云锦苑中本来就有小厨房。
无论是煎药还是平日的膳食,容宁黛要比府中其他人吃得精细得多。
正是这样金尊玉贵的养着,什么千年老参,冰山雪莲。
天南海北凡是听过没听过的、见过没见过的,流水一样的弄来,才能将将维持住她的身子。
不过容宁黛今日倒是精神了些,捧着一碗血燕喝了小半碗。
“府中可好?”
“没事的,只是快到年下,今日将军又回府,忙了些。”
容晚柔压着心绪,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哀戚之色。
“对了,婉月郡主昨晚送来消寒宴的请帖。”
“消寒宴?”
容宁黛尾音轻扬,柔媚的嗓音微微带了些冷意。
容宁黛乃容家嫡女,容晚柔为庶出,二人容色虽惊艳京城,但却美得全然不同。
容晚柔眉目柔和,平日里更素淡些,像是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宁静、淡雅,有时偶尔露出一些淘气任性,却分毫不惹人恼。
容宁黛则美得摄魂夺魄,犹如一株细心娇养着的玫瑰。
绫罗绕身,金玉环翠妆点,妩媚妖娆,虽身子柔弱却总带着一股上位之姿,贵气得让人不敢直视。
“什么时候?”
“两日后。”
容宁黛眼眸一垂,媚色的眸子中一丝复杂划过,唇角轻嘲。
“消寒宴至少也要提前十日准备,请帖怎么着也该十日前送到,昨晚才送来……呵!”
微凉的手覆上容晚柔的,感到她的手轻轻一颤,眼中一哂。
又继续道:“她自小被太后养在身边,向来骄纵,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容宁黛目光一转,落在容晚柔身上。
“怕是要给你难堪,若你实在招架不住,我的名字或是容家都可提得。”
容宁黛看着容晚柔目中的涟漪,勾唇一笑。
“你我皆为容家女,容家自然也是你的依仗。”
“……我知道的。”
容晚柔抿了抿唇,试图压下眼中的水汽。
自从七岁被姐姐带回容府,就跟在容宁黛身边,姐姐所学之事,她亦跟着学。
一般这种有名头的宴会,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提前下帖子,以便有时间准备衣服首饰,以防失了礼数。
可这帖子昨晚才送来,摆明了是故意为难。
何况,哪有大晚上送帖子的?
若是旁人,不去也可。但婉月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驳了面子。
容宁黛看着容晚柔垂眸不语,笑着整理她微乱的袖口。
“不过没关系,府中几日前才做了新衣,首饰什么的更是不缺。”
又打量了眼容晚柔,“不过瞧瞧你,才十七,怎么穿的这样素淡?把你扔在雪地里都分不清……”
正说着,忽然看见她腕上暧昧的一圈红痕,生生没了后半句。
看着姐姐指尖停留在腕上那一处红痕上,容晚柔呼吸一滞
这正是昨晚时廷之失了分寸时留下的。
浑身的血液像是结了冰一样,连动也不敢动。
只是与容宁黛指尖相触的地方,好像生了刺一样,让她眼眶发酸。
容晚柔不敢抬头,只能呐呐的解释:“是睡觉时不小心磕到了床边。”
容宁黛眸色微动,还未及出声,便听外面一声通报:“夫人,二姑娘,管事前来回话。”
内寝可怕的寂静被嬷嬷的声音打断。
容宁黛沉默的收回了手,顺势为她理好袖子。
内寝的珠帘微微响动,容晚柔快步走出,“什么事?”
“启禀夫人,二姑娘。宫中来人,说将军要参加宫宴,晚上才回府。”
“知道了。”
容宁黛自然也听到,挥了挥手。
“今日我瞧病,你自然早起,将军也没那么早回来,你先去歇息。”
“是。”
容晚柔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生生吞下。
刚要退出,却听得容宁黛一声“柔儿”,便站在原地。
“进来。”
珠帘轻响,容晚柔站在帐前,只是垂落的帐子未曾撩起。
“去参加消寒宴那日,先来我这儿一趟。”
“是。”容晚柔交叠的手抓紧了袖子,低低应下。
“夫人,您的药。”
容宁黛看着白玉碗中黑乎乎的药汁,眉间一拧,久久不语。
屋外,一声轻响,容宁黛抬眼望去。
原来是一截树枝被积雪压断。
宫宴喧嚣热闹,君臣尽欢,时廷之亦陪着皇帝饮了不少酒。
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接近亥时。
时廷之身子颀长,一身绯色鹤纹官袍,衬得他肤白如玉,脚踩黑段云纹靴。
修长的腿随意一抬,便跨过高高的门槛。
他虽为武将,眉目却生得文雅。
只是眼底总带着凌厉的寒意,眉间却透着几分邪魅不羁。
叫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不敢近身。
“将军。”
“二姑娘不必多礼。”
时廷之唇角带着三分醉意,扫了她一眼,眼底不着痕迹的一亮。
只有他才知道衣裙之下,她是多么的婀娜柔媚,又是多么的柔顺听话。
容晚柔福身,正要起来,却感到一个什么极小的物件儿打在自己的衣裙上。
她膝间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心!”
时廷之扶住她的小臂,收回手的瞬间,虎口刚好扶住她腕间那一圈暧昧的红,眼底一沉。
却又在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时,极快的放开。
“二姑娘管家,走个路都能摔倒?”
耳语一般的调笑飘进耳中,容晚柔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大庭广众的,他怎么敢?
一边心惊肉跳,却莫名想起他昨夜猩红着眼,虎口死死圈在她腕间的样子。
根本不敢想这逾礼的小动作有没有被发现,只能蚊呐般的道:“多谢将军。”
时廷之目光只在容晚柔交叠的手上一顿,很快移开。
将见不得光的暧昧,化作光明正大的嘘寒问暖。
“大冷的天,二姑娘帮着打理宅内事务,怎的连个暖手炉都没有?”
时廷之余光后撤,“阿辰,将陛下赏赐的鎏金并蒂莲纹手炉赠予二姑娘。”
听见时廷之当众送自己手炉,容晚柔紧张的攥紧了五指。
这人……非要如此吗?
急忙福身,“不必……”
时廷之却不待她说完,就托着她的手肘让她起身。
“二姑娘代夫人管家,这点小东西,二姑娘受得。”
“……多谢将军。”看了眼身旁的桃桃,轻声道:“接过来。”
“是。”桃桃立刻上前两步,双手接过阿辰递来的手炉,呀,还是热的!
忍不住看了眼容晚柔,“姑娘。”
容晚柔接过暖手炉,也是一怔。
手炉的暖意分明恰恰好,却好像灼得她腕间的那圈红痕隐隐作痛。
并蒂莲的纹路,更硌得她手心生疼。
还未及抬头,便感觉脸上一阵冰凉
容晚柔抬头看着夜空中忽然飘落的雪花,眼底怔忡。
时廷之看着呆呆看着落雪的容晚柔,眼底一软,将伞递到她面前。
“小心身子。”
“哦,谢、谢谢。”
容晚柔怔怔的接过,这才发觉,她好像一直在说谢谢。
无意识的对上时廷之带着浅笑的眸子,像被刺到了一样急忙移开。
忽然就看见落在砖石上的那一个比指尖还小的碎银子。
倒吸一口气,总算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摔倒的了!
容晚柔眼底一紧,想瞪却又不敢,只能握紧了手里的伞,暗咒一句。
看她眉眼一紧,时廷之挺立的眉骨微动。
还不及开口,就见芳菲苑的婢子慌乱的跪在面前。
“将军,大小姐受了惊吓,高热不退。”
时廷之眉间一凛,不由自主的看着容晚柔,“灵萱怎么会受了惊吓?”
容晚柔一愣,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头顶上笼了下来。
没去看时廷之的神色,凝着婢子道:“今天回去不是还好好的?”
“是,可是……”
婢子急忙磕了头,看了眼容晚柔,忍不住又怯怯的看了眼时廷之。
时廷之眉骨一沉,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
眼尾扫过容晚柔,又冷冷的凝着婢子。
低沉的嗓音不见起伏却带着迫人的窒息,“该说就说,犹豫什么!”
眉间一拧,忽然怒道:“莫不是你们不用心伺候,连灵萱病了都不知?”
“不是的不是的!”
婢子听着,本就仓皇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急忙连磕了几个头。
“是今天二姑娘罚了小姐禁闭,小姐许是惊着了,回去就觉得心慌慌的,吃不下又坐立不安。”
婢子看着时廷之逐渐铁青的脸色,“咚”的一声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厨房说二姑娘吩咐今日起芳菲苑只能吃素,小姐一看更没胃口,气得直哭,刚才一探,竟然发起了热。”
“哦?”
时廷之转身看着容晚柔,目光沉沉,嗓音微扬,“可有此事?”
容晚柔连眼皮都未抬,只是腰间更直了些,微微屈膝。
“确有此事,但皆因大小姐而起。我不仅罚了面壁,还削减芳菲苑三分之二的用度。”
容晚柔五指微微握拳,看了时廷之一眼。
“若将军觉得晚柔不该,自可重新裁夺,若晚柔处置不当,晚柔担着便是。”
忽然一声轻笑,“她惹着二姑娘了?”
容晚柔唇瓣一紧,捏紧了帕子,柔和的面上又严肃了几分,看得时廷之挑眉。
“她不敬长嫂,还有……将军确定要在这里说?”
眉梢微扬,眼尾的告诫只让时廷之眸子微微一眯。
听出她话中有话,时廷之沉声道:“也罢,先去看看灵萱。阿辰,去请大夫!”
边吩咐着,大步往芳菲苑去。
“二姑娘也一起。”
重重的脚步声伴着低沉的嗓音传来,让容晚柔眉间一拢。
就算是发热,也能这么正正好?
呵!她才不信!
“姑娘……”
桃桃给容晚柔撑着伞,不安的看着时廷之的背影。
时廷之本就颀长的身子被四周的灯烛拉得更长。
桃桃往容晚柔身边靠了靠,小声道:“怎么办啊,姑娘?”
“无事。”容晚柔眼睫一垂,扶着桃桃的手往芳菲苑去。
时廷之人高腿长,走得又快,很快就到了芳菲苑。
时灵萱的屋子灯火通明,容晚柔和桃桃赶到芳菲苑时,她的贴身婢子秋荷正跪在时廷之面前。
“小姐本是一番好意,连早膳都没吃就守在夫人院外,可是二姑娘不仅不领情,还……”
秋荷正说着,却看见容晚柔走进来,瞬间变成哑巴。
时廷之眉梢轻抬,似笑非笑的看着容晚柔,“二姑娘好大的官威。”
容晚柔看着好似有天大冤屈一样的秋荷,眼角稍冷。
“不敢,不过是有人做贼心虚罢了。”
一旁的嬷嬷急忙跪下来,“将军,咱们小姐是顽劣了些,二姑娘惩罚自然没话说。可小姐自小被将军娇养着,根本没吃过苦,可二姑娘偏偏罚小姐不见荤腥,这……”
时廷之轻笑一声,打断了嬷嬷的话。
“怎么?是府中的银钱不够用?还是本将军的俸禄太少?大冬日的,连荤腥都见不得?”
容晚柔唇角一紧,脸上被他说的热热的,“若非大小姐咒姐姐早死……”
“哥!你可算回来了!”
正发着高烧的时灵萱忽然披头散发的冲出来,硬生生截断容晚柔的话。
只穿着白色的寝衣,及腰的长发凌乱不堪,额上还残留着细汗。
不管不顾的扑到时廷之怀里嚎啕大哭。
“呜呜呜,你再不回来,妹妹就要被人欺负死!冤枉死了!”
“你不是宣称自己在将军府斜着走全府上下都得捧着,谁敢欺负你?”时廷之笑着调侃。
摸了摸时灵萱的额头,果然热烫得吓人,脸上的笑瞬间凝结。
“她!容晚柔欺负我!”
时灵萱本就因高烧而迷迷糊糊,见了时廷之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指着容晚柔。
“爹爹不在的时候你不是说以后没人敢欺负我!呜呜呜,可容晚柔她、她要饿死我!”
时灵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时廷之的官服上蹭了蹭。
本就有些洁癖的时廷之只稍微躲了一下,却并未发怒。
“饿着你?”容晚柔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时廷之的目光落在她手上,一顿。
便听容晚柔继续道:“不如先说说我姐姐的嫁妆为何在你的……”
时灵萱急忙大声打断她的话,“她根本不能主持中馈!”
“今天有个贱婢打烂了你最爱的青鹤翡翠香炉,她还护着,还不处罚,只把人关在柴房!把咱们将军府的规矩当儿戏!”
容晚柔下颌微扬,并不抢话,只垂着眼尾看着做贼心虚的时灵萱。
“果真?”
时廷之看着容晚柔,眼底闪过的一道精光却让她身子一抖。
“当然了!她只知道包庇!”
时灵萱见哥哥只接自己的话,瞬间得意起来。
“你把她送回容家嘛!将军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指手画脚!”
时廷之摸摸时灵萱的发顶,看着容晚柔,“劳烦二姑娘去一趟书房。”
容晚柔一咬唇,“将军可知何为包藏祸心?”
“你才是那个祸心!”
时灵萱这才停止了苦恼,趴在时廷之的腿上,得意的看着容晚柔。
哼哼!就知道哥哥最疼她了!
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哥哥的书房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今天以后,容晚柔铁定会被送回去!
到时候自己顺势管理府中内务,又可以在新岁宴会上好好炫耀一番!
哈哈,谁家嫡女十三岁就能管家?
只有她!
时灵萱!
容晚柔只淡淡看了眼时灵萱一眼,唇角讥诮,匆匆福身告退的动作跟没做一样。
哟?生气了?
抬眼看着容晚柔离开,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时灵萱摇着胳膊。
“大哥,我要跟你一块儿去!我要看你罚她!你一定要狠狠罚她!”
时廷之看着她自己揉了两把鼻子,皱着眉顺手接过婢女递来的热帕子胡乱的在她脸上擦了几把。
擦掉了时灵萱的眼泪鼻涕,也把她一张脸揉成包子。
“自己都烧成这样还不知收敛!好好瞧病!”
书房外,容晚柔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两人,只轻轻颔首。
“将军让我来书房等候。”
“我等知晓。”
那两人向容晚柔抱拳一礼,其中一人解释着。
“只是将军的书房皆是军机要务,旁人不可进。且将军只让二姑娘一人进,至于桃桃姑娘,只能等在外面。”
“那么行?我一定要跟我们姑娘一起的。”
桃桃是在容府时由容宁黛分给她的,自打容晚柔七岁进府就一直跟在身边,如今早已经跟容晚柔一条心。
“你先回去,将军只是问问罢了。”
“可是……”
“没事的。”容晚柔看了桃桃一眼,要她安心。
“二姑娘请。”
容晚柔点了点头,轻提裙摆进了书房。
紧握的手松开,看着掌心的几个月牙印子,眼底微微变换。
时老将军早逝,时廷之待他那个妹妹更是如父如兄,不偏才怪。
但她亦有办法。
从袖中拿出时廷之送她的琉璃茉莉簪,戴在发间。
只需稍稍酝酿,便红了眼圈儿。
一滴泪强含在眼中,将落未落。
时廷之踏着夜色而来,守在书房外的两人恭敬一拜,“将军,二姑娘在里面候着。”
时廷之看着紧闭的门扉,唇角微挑。
门“吱呀”一声打开,余光瞧见被扔在一边的青竹大氅。
还没来得及看上它的主人一眼,一阵细细的抽泣声便刺破了他的耳膜。
“瞧你,我还没说话,你就先委屈上了。”
还来不及看清,便三两步将容晚柔搂在怀里。
眉间无奈的一拧,没想好该责怪还是安慰,心就随着她的啜泣痛了起来。
直到佳人安安稳稳的入怀,这才看见她睫毛轻颤,悬着豆大的泪。
唯有紧紧攥着帕子才能压住喉间的颤动。
看着容晚柔泛白的指节,眼底一刺。
用尽生平所有的柔情,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我知道柔儿委屈,别忍着,会坏了身子的,有什么委屈发出来好不好?”
书房中,时廷之身上的松香混着她身上的茉莉香。
凛冽混合温柔,虽不同却又异常的和谐。
容晚柔哭红了眼,鼻尖也红红的。
索性将脸埋进他胸口,可怜兮兮的,比刚才哭得更厉害。
“你妹妹跟你一样不讲理,呜呜呜,她偷姐姐的镯子,还说我不上心,今天我连早膳都只吃了一半……”
“谁让你这么着急的?”听到她连早膳都没吃好,时廷之拧起眉,连带着语气都严厉不少。
“哼,我这样还被她埋怨,若是吃完了早膳再去,还不被她生吞活剥?”
跺了跺脚,整个人窝进时廷之怀里,委屈得不行不行。
“她还咒姐姐早死,还说我一个庶女,到时候被赶出去给人做小都是高攀,呜呜呜……还说……”
看着泪珠儿不断落下的容晚柔,时廷之胸中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什么都来不及想,便结结实实吻住了那双被眼泪打湿的唇瓣。
舌尖顶开被她自己咬住的唇肉,深深吻住,不叫她再伤自己分毫。
铁一般的双臂环住她的身子,灼热的大掌紧紧握住容晚柔过分娇软的腰肢。
坚实的胸膛与她相贴的瞬间,昨晚的餍足又变得饥肠辘辘。
拥紧了她,似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凭容晚柔不依的推打,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直到她放弃抵抗,柔顺的任他纠缠。
颊上热热的泛着暧昧的粉色,时廷之这才不舍的收手。
拇指按在她饱满水亮的唇瓣上,轻轻的打着圈儿揉一下,才带着笑意开口。
“咱们柔儿没错,你做嫂子的,合该好好教教小姑。”
容晚柔咬了咬唇,想要推开,却被他捉住手,顺势把自己揉进他怀里。
“谁是她嫂子?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当将军府大小姐的嫂子?”
软软的嗓音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甜腻。
惹得时廷之勾了勾唇,这样子的容晚柔,他很是受用。
还来不及开口逗弄,容晚柔原本已经止住的泪珠儿忽然又“滴滴答答”的落下。
“我今儿刚罚了大小姐,你就解了她的禁足,索性让她管将军府好了,反正也没人拿我当个人。”
说着,掏出腰牌和钥匙,一股脑的塞进时廷之怀里。
“反正大小姐也是名正言顺!”
用帕子捂着脸,低泣两声,肩头不住的颤抖。
“将军既然觉得我苛待大小姐,索性将我送回容府,我就这回禀姐姐……啊!”
脚尖儿刚一转,就被时廷之箍回怀中。
刚板起脸,对上她哭红的双眼,来不及拿出将军大人的威严,就柔了下来。
“小柔儿,容府唯一会护着你的就是你姐姐,如今离了将军府,还不得被欺负死?”
时廷之摇摇头,旁人不知她在容府的处境,他还能不知?
若不是两年前他提早出手,只怕现在她已经被许给那个纨绔做妾,哪能被他这么娇养着?
垂眸看着怀中依然固执的容晚柔,时廷之索性转过她的身子,要她瞧着他。
“我不信你舍得你姐姐。”
听到时廷之提起容宁黛,容晚柔眼中复杂。
好像一块大石砸在胸口,光洁的下巴微皱。
索性偏过眸子看着地上打磨得平整光亮的地板。
“别、别提姐姐。”
姐姐救她一命,又一路护着她,可她却……
容晚柔紧紧抓着帕子,咬唇不语。
“好,不提,不提。”
时廷之轻吻着容晚柔的唇角,环住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
“今天是灵萱不懂事,我替你好好罚她,让她跟你认错,好不好?”
容晚柔余光睨了时廷之一眼,轻哼一声。
“大小姐金尊玉贵,我可不……唔。”
话还没说完,又被时廷之握住腰,吻了上来。
连挡都来不及挡,堪堪放在他胸口的双手。
因着时廷之身子压下,变成虚虚的揪住他肩头的衣衫。
“你……总不能……”
话还来不及说完,就听见外面时灵萱的声音。
“我哥是不是在教训容晚柔?让我进去!”
容晚柔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时廷之。
一时间也顾不上身份,拼命捶打着,要他放手。
谁知道时廷之不但没放开她,反而变本加厉的拥紧了她,一口咬在她唇上。
容晚柔倒吸一口气,唇上有些疼。
但也不敢出声,只能可怜兮兮的忍着。
殊不知泫然欲泣的样子,只会让时廷之更加孟浪。
被抱到宽大的书桌上,无助的开口:“我求你……”
忽然又听到门外的声音,只得把嘴闭得紧紧的,任由时廷之低笑着吻上她。
烛火忽明忽暗间,宽大的身影将她拢住。
长指一挑,腰间的玉佩随着锦带滑落至地板上,发出极细小的“咚”的一声。
“大小姐,没有将军的吩咐,您不能进去!”
“可容晚柔都……”
时灵萱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异常坚决,也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气。
即便是他唯一的妹妹,可有些线是不能踩的!
只能怂了一下,忍着一脸的尴尬,索性站在书房外,“我等在这里可以了吧?”
哼哼!
难得容晚柔被训,可她要第一个看到她被训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好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书房内,烛芯一跳一跳的,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
容晚柔四肢发软,一边得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叫自己发出声音,一边还得和时廷之周旋。
“将军……廷之!你……”
身上的衣衫如绽开的花瓣,不知不觉间松松散散的。
余光瞥见地上一件件堆叠的衣衫,容晚柔咬了咬唇。
就知道,他不肯放过她。
薄唇吻上她细腻的肩头,时廷之尽情汲取着容晚柔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低低的笑声混着欲念,格外沙哑。
“柔儿身上的茉莉香甚得我心,是不是柔儿也想与我不离不弃?”
“你胡说!我一直用茉莉花香膏,诶!”
手忙脚乱的护住身上最后一件小衣,可架不住时廷之灵活且过分强势的手。
只好用双手遮着身子,满面羞红的瞪着时廷之。
犹豫了一瞬间,无奈的将自己的身子贴上他的。
这样至少……至少不会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时廷之低笑着护住怀中的软玉温香,宽大的衣袖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她冷到一点儿。
“放心,虽然我很想疼柔儿,但不是现在。”
长指一挑,打开桌上的锦盒。
食指和中指捏起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衣。
上面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盛开的重瓣茉莉。
“这……”
容晚柔低头,看着时廷之为自己穿上小衣。
双臂拥抱一样的绕到她身后,替她在颈后和腰间仔细的系好。
这样的料子原本以为是冰冰凉凉,谁知却是触手生温?
“你干什么!”
原本以为他会让她重新穿好衣服,谁知时廷之只是勾着唇,横抱起她。
绕到屏风后,将她放在一块大大的落地铜镜前。
容晚柔看着铜镜里的他们,双颊不住的冒着热气。
这件小衣虽极薄,但上面的重瓣茉莉却将她的身子遮掩了六分,竟格外的撩人。
“不许脱。”
大掌覆住她的眼眸,轻吻着她的耳朵,惹出容晚柔一阵阵的颤栗。
“若不想我在这里要了你,就乖一些。”
时廷之让容晚柔靠在他怀里,感受着她身上的细腻,眼底幽深,也将她越搂越紧。
幸好书房里烧着地龙,一点都不会冷到。
“今晚等我去找你。”
眼神一刻不离镜子里的她,低醇的嗓音喑哑得不像话。
“若是敢关了暗门,我便从兰溪居的正门走。到时……”
她内寝暗门后的甬道,通着他的临风院。
容晚柔忍不住一脚踩在他的靴子上,却迎来时廷之轻咬着她的耳垂。
“知道了!”娇娇的应一声,算是妥协。
时廷之眼眸一深,勾起的薄唇上,仍留了三分情欲。
一件件的帮她穿好衣衫,只是刚才被他揉散的青丝,他实在没办法。
容晚柔推了推他,蚊呐般的嗓音着几分羞涩,“我自己来。”
时廷之看着青玉梳篦滑过如缎一般的青丝。
柔软的手指灵巧的将长发梳好,美好得像画一样。
即便她的发式仍做未出阁的姑娘装扮,可比一般的女子就是多了股风情。
把琉璃茉莉簪戴入她发间,轻吻着她的嘴角。
“我先去看看你姐姐,不会让你久等。”
容晚柔整理头发的手一顿,轻咬着唇肉。
“姐姐身子不好,今年都没怎么出屋,你该多陪她才是。”
尽量柔着嗓音,以他最爱听的语气劝着。
“你不是答应过的吗?”
时廷之原本漾着几分柔情的眸子微冷,淡淡的“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容晚柔眸色惴惴,稍微观察了一下,拽了拽他的袖子。
在时廷之微顿的瞬间,娇娇软软的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还有事?”
扬起脸看着时廷之,“打碎你香炉的那个小丫头,只把她打发出临风院好不好?她年纪小,又没有亲人。”
时廷之只垂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极快的变换。
瞬间又恢复如常,将腰牌和钥匙塞回给她。
“你看着办。”
雪越下越大,时灵萱即便披着大氅,捧着暖手炉,仍是冻得发抖。
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让她鼻头红红的,不停的跺着脚来取暖。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时灵萱甩开秋荷。
“我定要看看容晚柔被大哥训的样子,谁叫她要罚……”
话还没说完,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时灵萱急忙抬头看去,见容晚柔面上一片绯色。
眼睛明显肿了,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这样子瞧得时灵萱心花怒放,一瞬间也不觉得冷。
跳到容晚柔面前,“怎么样?被我大哥训哭了吧?看你还敢罚我!”
忽然一愣,怎么她身上的味道……
刚起的思绪很快就被容晚柔微肿的唇瓣吸引,只以为她是咬着唇哭得狠了,更加得意。
“哭也没用!我哥哥自然跟我一条心,我还要让他罚你跪祠堂!”
“等我管了家,定要让你日日吃素,冬日里只能喝凉水,还有……你笑什么?”
不等容晚柔开口,书房里传来沉沉一声:“时灵萱,滚进来!”
“哥哥,你要罚容晚柔……”
“知不知道书房不能乱闯?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还敢咒你长嫂!”
“可、可是婉月郡主……”
“她是个什么东西!让你对她唯命是从?不若从此你滚去她府上,做她妹妹!”
“……我没有!”时灵萱委屈的啜泣声混着时廷之的怒气传了出来。
“哼!你没有?”
时廷之眸色一冷,厉声道:“待你病好,给我罚跪祠堂一日一夜!还有,给二姑娘奉茶道歉!”
“要我给容晚柔道歉?凭什么!”
“二姑娘长你四岁。”
听着书房里隐隐传来的声音,容晚柔握紧了腰牌,微微垂首,掩住勾起的唇角。
容府除了姐姐,没人会护着她。
嫡母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她也从未想过回容府。
刚才,不过是以退为进,不叫时灵萱得逞罢了。
一直都知道这里并非她的归处,她亦不愿为时廷之掌上玩物。
但至少在离开前,她会对他柔顺娇媚,让自己在将军府过得好些,再好些。
“我以后不敢了,这次就算了吧?”
时灵萱咬着唇,指尖泛白,咬着唇。
委委屈屈的攥着袖子,袖口的蝴蝶纹都被攥得皱了起来。
在时廷之的冷眼下,仍强撑起胆子。
“要我跟容晚柔端茶道歉,多没面子啊!不如一头撞死!”
时廷之眼底略一迟疑,本有几分软化。
可又想到刚才容晚柔委屈的样子,眉眼瞬间又冷硬了起来。
“时灵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的夫子、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
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笔晃动不止。
“若真是如此,我看他们也不必伺候了!近身者杖杀,其余的人尽数发卖!”
“哥、哥哥……”
完全没料到时廷之如此生气,吓得时灵萱肩膀一提,连忙噤声。
处罚容晚柔的想法也不敢再提,乖乖的跪好。
“我错了!嬷嬷她们伺候得很好……”
看着时廷之面上的凛意退了些,时灵萱才松了口气。
一想到两日后就是婉月郡主的消寒宴,她若不去,容晚柔一个庶女却去了,还不得被那帮人笑!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只好戚戚然改了口。
“那,我跟容晚柔,不,二姑娘道歉,哥哥能不能解了我的禁足?”
“解了禁足?”时廷之看着妹妹,眉梢一扬,“又想去哪里淘气?”
“就是……就是婉月郡主的消寒宴,我都答应了……”
“又是她!”
时廷之皱了皱眉,婉月郡主他知道。
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刁蛮任性得连公主也要让她几分。
又看了时灵萱一眼,冷哼一声:“你先去给二姑娘道歉,我可以考虑。”
就知道哥哥最疼她了!
时灵萱面上一喜,拍了拍裙摆站起来,扬着脖子道:“哥哥你去哪儿?”
“看你嫂子。”
时灵萱撇了撇嘴,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看的?
哼!跟容晚柔一样讨厌!
想到大哥不仅少年有为,还有军功傍身。
现在更是皇帝的宠臣,居然配个病秧子,便觉不快。
自然是如星如月的婉月郡主才配得上她哥哥!
时灵萱整了整衣裙,走出书房。
外面,秋荷急忙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样了?将军可免了你的惩罚?”
“自然是的!”
时灵萱得意的扬扬眉,一想到还要给容晚柔端茶道歉,又觉得心中不快。
但无妨!
消寒宴上,婉月郡主早已准备好,只等着容晚柔入瓮!
云锦苑中,不仅烧着地龙,还燃着两个火盆。
银丝炭噼啪作响,容宁黛正倚在软榻上看着书。
忽然一声“将军到”,束起的珠帘很快被放了下来。
随之放下来的,还有三重烟色琉璃云纱帐。
“将军。”
两旁的婢女立刻齐齐福身。
时廷之点点头,一撩衣摆,坐在椅子上。
层层帐子让容宁黛的面容瞧不真切。
“身子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
书册被轻轻放在桌案上,容宁黛徐徐开口:“将军此行可顺利?”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异常精致的锦盒,递给一旁的侍女。
“殿下送你的。”
侍女接过锦盒,走进去递给容宁黛,里面是一支红珊瑚花丝金凤步摇。
比发丝还细的金丝编织成立于云端的凤凰,以红珊瑚点睛,凤尾和簪身又嵌以宝石,其精致华贵,竟难以用言语形容。
容宁黛目光闪烁,唇角微勾,“他有心了。”
兰溪居中,地龙将屋子暖得热热的,早已备好容晚柔爱吃的茶水和小食。
桃桃守在门口,远远见着容晚柔回来,急忙上前迎接。
“姑娘可回来了!将军没为难你吧?”
容晚柔笑着,“他为难我做什么?去,把装着玉佩的妆奁拿来。”
打开妆奁,容晚柔看了眼被打碎的玉佩,交给桃桃。
“找银匠将这块玉镶好。记得,”
温热的掌心搭上桃桃的手腕,淡声吩咐:“再做一块一模一样的!将那小婢子叫来。”
“是。”桃桃答应着急忙下去。
“二姑娘。”
小婢子待了一天的柴房,眼睛还是红红的,不过得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水,已经是极好。
“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容晚柔端坐在主位之上,“喀”的一声,茶碗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
吓得小婢子身子一颤,瞬间跪得更直了。
“奴婢知错,求二姑娘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愿做牛做马,伺候二姑娘。”
容晚柔看着小婢子使劲儿磕了五六个头,额头都磕红了,放缓了语调。
“伺候在将军那里,怎能如此大意?今日之事,本应将你打发出去。”
目光一挑,看着小婢子苍白的脸。
“但念你年纪小,又是初犯,便罚你一个月月钱,明日之后去园子里当差。”
看着小婢女脸上一僵,容晚柔眉间一拧,柔软的五官蒙上七分威严,连嗓音也凌厉了起来。
“可有不满?”
“没有没有,奴才愿意!”
看着小婢子退了出去,这才揉了揉额角。
想到时灵萱被时廷之唤进书房,眉间一拧。
时廷之这人虽然冷厉,但对时灵萱却未必。
说不得时灵萱哭两声,他便心软了!
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容晚柔眼底一沉。
缓缓退下外衫,只余一身绸衣,勾勒出纤细轻软。
房间的暗门开启,时廷之大步而来。
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容晚柔,勾起唇角,握住她的肩,心情极好的帮她卸下钗环。
容晚柔一拢青丝垂腰,身着白色绸衣,面上粉红,娇娇软软的依进时廷之怀里。
“将军恕罪。”
时廷之挑了挑眉,顺势将容晚柔抱到帐中。
“小柔儿何罪之有?”
不似白日里的矜持,容晚柔揽住时廷之的脖子,满心满眼的娇软依赖。
“柔儿今日不小心,打碎了将军的玉佩。”
时廷之眉间一拧,青玉青鸾佩?
那玉佩是他唯一的信物,见玉佩如见他,她居然打碎了?
但容晚柔一副乖软讨巧的样子,时廷之轻咬一口她的唇。
面上微怒,嗓音却低沉宠溺。
“该罚!”
长指一挑,顺势解开她的腰带,将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让本将军好好的罚你,罚你……”
指尖在她鼻尖轻点几下,“不能下地!”
薄唇吻上她腕间那一圈红痕,几个吻又落在她颈间,惹得容晚柔轻吟一声。
撒娇的扭了扭身子,看得时廷之喉间一滚。
“都怪婉月郡主,她送消寒宴的帖子来,而且听说她求陛下赐婚将军,柔儿这才晃了心神。”
容晚柔嗓音本就软和,又刻意撒娇,听得时廷之眉眼都柔和了起来。
哦?
时廷之挑了挑眉,顿时心情大好。
“那就不是柔儿的错,我跟柔儿道歉,好不好?”
“哼,万一被郡主刁难,柔儿都不知该怎么办呢!”
容晚柔羽睫一扬,娇嗔的眸中尽是委屈。
“那日柔儿若是哭得丑了,将军可不准嫌!”
时廷之眉峰一挑,轻笑着吻上她的眼皮。
“谁敢委屈了我的小柔儿,定要让她哭!好不好?”
掌心相合,五指紧扣,时廷之任由自己沉溺在温柔乡中,一寸寸感受着她的甜软。
美人腰,英雄冢。
甜腻的枕头风拂过,晃了他所有心神。
时廷之低低喟叹一声,将两个月的思念化作无止尽的纠缠。
既然柔儿要去消寒宴,那灵萱则不必去了。
免得她的小柔儿受了欺负,又委屈得红了眼,害他好一顿哄。
“将军。”
容晚柔诧异的看着离开没几个时辰的时廷之再次出现,身后居然还跟着时灵萱。
看了眼时灵萱,即便知道自己无需行礼,仍是福身,恭敬的喊了声“大小姐。”
时灵萱蓦的睁大眼睛,看着衣摆即将着地的容晚柔,她故意的吧!
时廷之却在容晚柔衣摆着地之前托住她的小臂,将她扶了起来。
“二姑娘是来替你姐姐打理内宅,不是说过你无需行礼?”
刚将她扶起来,时廷之便收回了手,眼角看向时灵萱。
时灵萱咬了咬唇,不敢当着大哥的面瞪容晚柔,只能瞪着地面。
福身叫了声:“晚柔姐姐。”
“二姑娘可用过早膳了?”
时廷之看着空荡荡的桌子,空气中隐隐还残留着饭食的香味。
“刚用过。”
容晚柔心中吃惊,莫不是他真的带时灵萱给她道歉?
时廷之对上她的眸子,眼角一扬,坦然的眸中暧昧一闪而过。
“进去说话。”
时廷之坐在主位,容晚柔不敢与他平坐,自己坐在下首。
只匆匆扫了容晚柔一眼,转而看着自己妹妹。
“愣着干什么?叫你干什么来的?”
时灵萱不甘的揪着袖口,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接过婢女奉上的茶。
咬了咬牙,弯腰,双手高举过头顶。
“晚柔姐姐,昨日是灵萱不对,以后……以后定会敬着你,敬着嫂嫂。求你……”
时灵萱一顿,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直想摔了杯子就走。
可接触到时廷之的目光,头皮一麻。
不断告诫自己“消寒宴!消寒宴!这口气先按下,待消寒宴定要讨回来!”
容晚柔看着时灵萱躬身在自己身前,唇角微弯。
不自觉看了时廷之一眼,恰好对上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容晚柔急忙别开眼。
时灵萱不知两人的互动,硬是挤出笑。
“求晚柔姐姐原谅灵萱这一回吧,灵萱不敢了。”
容晚柔看了眼时灵萱,并没有去接那杯茶,只用帕子沾了沾唇角。
“原谅就不必了,我并没往心里去。不过‘大小姐’做错了事,道歉是应该的。”
“你!”
时灵萱只觉得一口血往上涌,
原本端着茶碟的手忽然用力,茶杯在茶碟上叮当作响。
这死女人,说个原谅会死啊!
时灵萱险些把牙咬崩,紧紧捏着手里的茶碗,恨不得摔在容晚柔身上。
时廷之眸色一扫,弯起食指轻敲了敲桌面。
声音虽不大,却硬生生的浇灭了时灵萱的怒气。
“道歉要有诚意。”
低沉的嗓音微冷,告诫之意明显。
又看着容晚柔,“二姑娘亦是通情达理之人。”
时灵萱眉毛忍不住一抽,通情达理?
她通情达理能让她吃素?
哼!
容晚柔看向时廷之,捏紧了帕子,唇角微紧。
自己虽不喜时灵萱,却也知道这将军府是时廷之的,一切皆得按他的规矩来。
如今告诫之意甚浓,就连时灵萱也格外乖巧,连眼神都清澈不少。
“灵萱真的知错了,晚柔姐姐对不起!”
容晚柔眉间一松,对桃桃吩咐:“还不将茶端过来。”
眸色微冷的看着时灵萱,笑道:“瞧这‘叮叮当当’的,大小姐哪里做过端茶递水的事儿,仔细烫了手。”
时灵萱脸上一阵羞窘,手上一抖,竟然真的烫到了手。
因着时廷之在,她也不敢发作,只能生生忍下。
桃桃会意,立刻将茶碗端了过来。
时灵萱总算直起身子,瞪了一眼容晚柔……的鞋。
又对着时廷之撒娇。
“我都道歉了,晚柔姐姐也原谅我了,那我的禁足是不是可以解了?”
对上时灵萱得意的眼神,容晚柔一愣,平整的袖口被捏得起了皱。
怪不得时灵萱给她道歉呢,原来是兄妹俩商量好了?
可婉月郡主来者不善,时灵萱又与她相熟。
她不信时灵萱不去,更不信她不会不落井下石!
想起昨晚,容晚柔在心里重重哼一声。
这狗男人,说的话全当放屁!
时廷之调整了下姿势,略带慵懒的坐在椅子上。
漫不经心的抬眼,余光扫过容晚柔。
放下茶碗,唇角一勾,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准。”
容晚柔指尖轻颤,忍不住意外的看着时廷之。
似触到了他眼角余光,急忙低下头,以帕子掩住微扬的唇角。
“为什么!”
时灵萱瞪大了眼睛,瞬间破防。
“你答应过我的!”不依的跺着脚,指着时廷之,“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秋荷看着时灵萱忍不住脾气,急忙拽了拽她的衣角,却被一把挥开。
时廷之眉眼疏冷,眉骨一沉,时灵萱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只答应你考虑,考虑的结果是——不准!”
悠悠哉哉起身,站到时灵萱面前,恰好挡在她和容晚柔之间。
“你有错在先,二姑娘罚你,你自应受下,岂有道一声歉就一笔勾销的道理?”
余光向后一瞥,缓缓开口。
“我的将军府,二姑娘管家,代表的就是你嫂嫂,她的颜面,自然就是我的颜面,她的话,自然就是我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这话像是对时灵萱说,又像是对众人说。
时廷之目光缓缓扫过一院子的人,最后落在自己妹妹身上,“可听明白了?”
众人立刻又越发恭敬的将头低了几分。
原本悄悄躲在外面想看容晚柔笑话的人,也急忙跑走。
容晚柔听着,心间一颤,耳尖微热。
那道挡在她面前的身影,忽然越发的伟岸,也更加的安心。
秋荷连忙劝道:“小姐,算了吧,小姐。”
“有你什么事儿!”
使劲儿推了秋荷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气红了眼圈瞪着时廷之,“你!你是我哥哥,怎么偏帮着外人!”
时灵萱着急的脚下像是有火烧,恨恨的上前一步想攀扯容晚柔。
却在时廷之微冷的目光下,硬生生的钉在原地。
“哥哥坏!我再也不理你了!”
时灵萱哭着跑走,时廷之摇摇头,转身看着容晚柔。
容晚柔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对视,更害怕泄了他们的关系,急忙低下头。
“多谢将军。”
时廷之点点头,大步走出兰溪居。
看着时廷之的背影,容晚柔总算舒了一口气。
眼底一亮,整了整被捏皱的衣袖,恰好遮住腕上的红痕。
消寒宴时灵萱去不了,总归是让她舒坦些。
时廷之从兰溪居出来,路过院子,脚步一顿。
远远的看着在园子里扫地的小婢女。
“就是她?”
阿辰随之看了一眼,点点头,“打碎青鹤翡翠香炉的就是她。”
“这么小?怪不得她不忍。”
时廷之眼眸一眯,余光看向阿辰。
阿辰立刻抱拳,“属下明白。”
时灵萱回去哭了好几个时辰,原以为哥哥会帮着自己。
谁知道他不帮自己不说,还让自己被容晚柔三番四次羞辱!
一定是因为容晚柔帮着管家,哥哥给她面子!
时灵萱咬着唇,恨恨道:“我就不信,等容宁黛死了,容晚柔还能管一辈子?”
急忙提笔写了封信交给秋荷。
“去,送去给婉月郡主,告诉她我被容晚柔陷害,明日去不了,让她一定要帮我出气!让容晚柔越难堪越好!最好能被所有人耻笑!”
时灵萱“啪”的一声,撂下笔,看着兰溪居的方向。
是夜,兰溪居院中只燃着三四盏灯烛,房门紧闭,罗帐微晃。
有了白日这一出,此时,帐内又是一阵过分的旖旎。
时廷之极尽所能的同她讨要。
叫了最后一次水,容晚柔正依在时廷之怀中。
双颊嫣红,被吻得晶莹的唇瓣正微喘着。
“还你。”
时廷之看着碎成几瓣的青玉青鸾佩,用银子镶好。
将玉佩在指间翻转,拇指摸到玉佩光滑的背面时,眸色一顿。
“怎么?是有哪里镶得不好?”
容晚柔察觉到时廷之细微的变化,心里一惊。
立刻想要把玉佩拿过来瞧,却被时廷之收起。
“修得不错。”搂着她又亲了亲。
这一晚,即便容晚柔催了几次,时廷之也没离开。
幸好今天不必各处的嬷嬷们回禀内务,容晚柔自然也能多睡一会儿。
“姑娘,洗漱的水备好了。”
桃桃端着温热的水,站在屏风外,不敢再往前一步。
内寝中,一身月白色绸衣的容晚柔正被时廷之扣在怀中,尽情的吻着。
桃桃听见里面微微的响动,只能低下头,又退了几步。
服侍着时廷之更衣,容晚柔拧了温热的帕子递给他,顺手帮他整理了下腰带。
“你赶紧从暗门走吧,以后可别在这儿过夜了。”
想到时廷之留宿在这里的事儿万一被人知道,再万一传到姐姐那里,容晚柔心里一阵惊慌。
顺手推了时廷之一把,却被他轻笑着搂在怀里。
“暗门直通你我卧房,谁能知道?”无所谓的勾勾唇,“敢多嘴的,打死便是。”
“你……”容晚柔咬了咬唇,咕哝一声,“好歹是人命,怎么说打死就打死?”
时廷之只勾了勾唇,看了眼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你今天穿这个?”
皱了皱眉,“这件不是已经穿过两三次,怎么还穿?又不是没好的。”
一边说着,打开衣柜,看着一件件崭新的衣服,眉梢一扬。
“若是这些你不喜欢,都扔了,咱们重新做新的。”
“谁说不喜欢了!”
看着他作势要把那些衣服扔掉,容晚柔急忙护住。
哪个女子不喜欢漂亮衣服?
只因着和他的关系,她只能将自己打扮的素淡些,降低存在感。
时廷之拇指按在她拧起的眉间,轻揉两下,不让她细致的眉间挤在一起。
挑了一件浅紫色冰凌纹缂丝长褙子。
目光一扫,又拿出一件月白色绫罗交领衫,领缘滚着一圈儿雪白的狐狸毛。
再选了一件浅海棠色百褶裙。
水墨一般的粉色梅花盛开在裙摆,鲜艳俏丽,十分衬她。
“桃桃,帮你家姑娘更衣。”
桃桃答应着接过,不敢耽搁片刻。
“姑娘这一身可真好看,像仙子一样。”
“哪有!”
容晚柔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又感到身后时廷之的视线,脸上微热。
“的确不错。”
时廷之指尖抚过褙子上的缂丝纹路,停留在她腰间,替她整了整腰带。
“一会儿我去接你。”
“你接我做什么?我有马车……”
容晚柔尚未说完,就被时廷之以食指抵住唇瓣。
“我说了就算。乖一点,嗯?”
俯下身欲吻住她,却被容晚柔以掌心挡住,“刚画好的妆,别弄坏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时廷之唇角微挑,任由她把自己推进暗门。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
容晚柔点了点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钗环,这才披上大氅,脚步一顿。
“先去姐姐那里一趟。”
想到容宁黛吩咐她去消寒宴前先去她那里一趟,何况那日姐姐分明看到了时廷之留在她腕间的红痕……
容晚柔不安的抿了抿唇,轻叹一声。
云锦苑
“姐姐。”
容宁黛今儿气色不错,颊上的粉红让本就诱人的五官又多了一丝妩媚。
“姐姐今儿气色好多了,一定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
容宁黛浅浅勾唇,“又不是仙丹,不过是屋子里太热,烘的罢了。”
一边说着,打量着容晚柔,“今儿这一身极美,平日里也该这么穿。”
容晚柔抿了抿嘴,心里高兴,但又不敢承受容宁黛的夸赞。
即便非一母所出,但容宁黛和容晚柔在京城的官宦世家中却是少有的姐妹亲和。
二人拉着手,容宁黛知道她要出门,所以并未给容晚柔上茶,只浅浅嘱咐。
“今日是婉月郡主的消寒宴,我就不留你。”
素手有意又似无意的翻起她的袖子,让手腕上那圈红就这样大剌剌的摆在光天化日下。
周围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容晚柔手腕一颤。
眸子不自觉的瞠大,一身的血液像是结了冰一样。
面上的血色退了七分,就连与容宁黛交握的双手也刹那间冰凉得如死人一般。
手隐隐抽了抽,可因着被容宁黛握着,又不敢真的抽出来。
茜色的唇瓣发颤,眼中雾蒙蒙的,尽是无措。
姐姐发现了?
她一定是知道了!
容晚柔眼前发昏,心上乱作一团,向来的沉稳竟半点不起作用。
容宁黛扫了眼她微颤的指尖,轻笑着,用掌心帮她暖着,扬声道:“烟儿。”
很快,烟儿捧着一个匣子,呈到她面前。
“这对粉黛芙蓉手镯今日送你。”
一对镯子压在她腕上,比一般的手镯要宽一倍,恰好遮住她腕上的红痕。
“这是姐姐最喜欢的,我怎么能……”
容晚柔一愣,吸了吸鼻子,硬生生的逼回眼泪。
手镯内壁上刻着的“黛”字磨蹭着她的肌肤,好像也将这字刻在她血肉里。
“这是我出嫁前最喜欢的,如今我已二十有二,这样粉粉嫩嫩的东西早就不适合,还是容儿戴着好看。”
“可是……”
容晚柔抬头,看着容宁黛眼中清明,没有丝毫猜疑责怪,心中更是拧着痛。
以姐姐的机智,怎能不猜到七八分,可不仅不责骂,还将她最爱的镯子送给她?
容晚柔不懂。
她倒希望姐姐能骂她或者打她一顿,或直接将自己赶回容家的庄子,都比这样要好。
一时间,浓浓的愧疚笼上心头,让容晚柔更无颜面对。
“我……”
“快去吧,婉月郡主很是得太后宠爱,可不能迟了。”
拍了拍容晚柔的手,容宁黛眉轻扬,笑意盈盈的打断容晚柔的话。
临风院主屋的窗户半敞着,随意一眼就能将府中的园子尽收眼底。
这是将军府视野最好的一处,也是时廷之的居所。
即便是冬日,院子中仍栽种着不少绿植花卉,更有梅花凌寒盛开,丝毫不见冬日萧索。
穿着暗玉紫莲纹软缎大氅的身影穿过园子小径,在花木之间时隐时现。
时廷之的目光也跟着她往大门处去。
“查清了?”
“是,二姑娘将您的青玉青鸾佩送去银匠那里修补,但同时做了另一块一样的。”
阿辰跪在时廷之脚边,一字字禀报,不敢隐瞒分毫。
阿辰看着时廷之轻抚手中的玉佩,心中一凛。
看将军的样子却不像要处置二姑娘,一时间也不敢多话。
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时廷之轻嗅着玉佩上残余的茉莉香,眼角睨着阿辰。
“此事不许旁人知道。”
马车离开将军府,还不到两刻钟,便停在郡主府外。
“姑娘,咱们到了。”
桃桃放好了马凳,掀开帘子,伸手将容晚柔扶了出来。
容晚柔看了眼刻着金字的牌匾,这金色字不是谁都能用的。
太后果然十分宠爱婉月郡主。
扶着桃桃的手下了马车,桃桃递上了帖子,“这是容府的二姑娘。”
护卫看了眼帖子,立刻恭恭敬敬的将她请进去。
郡主府内,精致的园子被妆点得春意盎然,宾客已经满了八分。
点心的香气、酒香,再混着花香,即便是再忧郁的心情,也能一扫而空。
更何况今日请的皆是京中未出阁的千金贵女,自然春色满园。
“这不是容二姑娘?”
婉月郡主一身鎏金云纹织锦长裙,仔细描摹的眉眼精致异常,又带着未出阁女子该有的青涩和青春气息。
发间精致的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上面的蝴蝶轻颤,振翅欲飞一般,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二姑娘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好久。”
这话让容晚柔一愣,果然余光就瞥到旁人轻蔑的一扫。
甚至还听得一声轻笑,伴着细微的讥讽。
“能收到郡主的帖子已经是蓬荜生辉,怎的还敢让郡主等?不知好歹!”
婉月郡主拂开正与她攀谈的贵女,扬起的唇角似淡笑又似轻蔑,踩着轻巧的步子走上来。
原本三三两两聚集在园子里的贵女们也都纷纷让开一条道,却一个个的将目光都落在容晚柔身上。
只是这目光,不怎么友善,也让人不舒服。
“臣女拜见婉月郡主。”
容晚柔刚曲身行礼,便被婉月郡主亲自扶了起来。
“不必客气,若论年纪,你还比我大一岁的,我该称你一声‘姐姐’。”
果然,在婉月郡主刚扶起自己的时候,周围又掀起一阵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一个庶出的,也配来郡主的消寒宴!”
“可不是,多大脸啊,还让郡主亲自迎接。”
“一看就是个不分尊卑的,郡主谦和,称她一声‘姐姐’,她还真敢受?她算哪门子的姐姐?若不是沾了将军府,给婉月郡主提鞋都不配!”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的程度。
容晚柔眉眼不变,婉月郡主也像没听到一般,任由她们议论纷纷,唇角却上扬了几度。
“晚柔姐姐真是好颜色,今儿一定要坐我旁边才行。”
容晚柔眉间微拧,舌尖泛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
抬眼直直的对上婉月郡主,指甲微微没入掌心,带着微微刺痛,笑道:“本该是姐姐来,可是……”
一抬手腕,恰好露出容宁黛送她的粉黛芙蓉手镯。
这料子极为难得,满京城中没有不认得的。
“可太医吩咐不让姐姐操劳,将军也疼惜姐姐。且姐姐特意嘱咐,无论是谁来,代表的都是容家和将军府,将军素来和善,从不轻视旁人,相信旁人也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像是一口巨大的锅从天而降,但谁也不愿意背。
一时间园子里安静得连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是谁踩到了地上的冰霜,异常清晰皱裂的声让人心尖儿一颤。
刚才那些完全不把容晚柔放在眼里,大放厥词的小姐们此刻脸色苍白。
更有人退后几步,慌忙之间钗环掉落,“叮咚”几声,就这样滚落在小径上。
容府本就是皇帝这一派的,这几年时廷之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更何况皇帝年迈,倒是越发依赖时廷之。
京城中谁都知道,即便再不长眼,也万万不能得罪时廷之!
容晚柔余光一扫,心中一哂,很好。
说着又要向婉月郡主更低姿态的行上一礼。
有了先前那句话,婉月郡主也不敢受容晚柔的礼。
她身子刚一动,就被婉月郡主扶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比刚才要心甘情愿得多。
容晚柔看着婉月郡主手掌中被指甲印下的一个个月牙形的印子,眉梢不着痕迹的一挑。
呵!
刚才是有多不甘愿啊!
“柔姐姐请随我来。”
亲自领着容晚柔入席,婉月郡主眉眼依旧,雪腮却隐隐紧绷。
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谁知却被容晚柔反将一军!
余光瞥见落下她半步的容晚柔,眼中一扬。
幸好,是个识趣儿的。
知道自己身份下贱,不敢与她并驾齐驱!
“柔姐姐身上的香味儿真好闻!”
婉月郡主忽然脚下一停,看着容晚柔,“是茉莉花香吗?”
容晚柔不疑有他,点点头,“是,茉莉花香。”
婉月脚下一顿,绣鞋重重的碾过由五色石子铺成的小径。
微微侧眸,看着容晚柔。
这香味,那时太后召见时廷之,她隐约在他身上也闻到过!
混在时廷之身上的松香之气中的极淡的茉莉香!
眼尾扫过容晚柔,掩在袖下的手忽然攥紧,眼底瞬间就有了恨意。
即便有了刚才小小插曲,但消寒宴上仍是一片和谐,似乎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
若想在京中安身,不仅要将粉饰太平学得炉火纯青,亦要会健忘。
比如,刚才那场小小的剑拔弩张,便不该被记得。
但若记忆好些,也无妨。
飘香的羊肉锅子,烤得滋滋冒油的炙鹿肉。
还有各色温补食材,透瓶香的梅花酒,都足以忘记任何的不快。
容晚柔原本被婉月郡主领着入席,谁知却被安排在右边的第三个位子。
更何况从来都是以左为尊,身上便再次落了不少嘲讽的目光。
容晚柔只唇角微勾,不为所动,只为自己再倒一杯梅花酒。
不知道第几次看到婉月郡主跟旁人使眼色,眼珠子又往她这边瞟。
可被暗示的女子只看了她一眼,身子动了动,一个个像是粘在位子上一样。
低低一声笑溢出唇瓣,容晚柔抬手掩住唇角。
看来刚才提到将军府还是颇有些成效的,否则今日只怕更不安生。
容晚柔心情大好的吃了一口炙鹿肉,未长成的幼鹿本就没什么膻味儿。
又烤得嫩嫩的,只要撒点盐,便好吃得紧。
何况这里还有从西域进贡来的各色香料,更让炙鹿肉增色不少。
婉月郡主看了眼那几个贵女,恨恨的咬了咬牙。
原先说好了要给容晚柔难堪,可她不过提了句将军府,就把她们吓成那样!
怂包!
看着夹起第三块鹿肉的容晚柔,婉月恨恨一瞪,下一刻又扬起唇。
“虽然今日不是冬至,但本郡主依然命人准备了九九消寒图,不若诸位各自添上一笔?”
此言一出,众人没有不同意的。
婉月郡主稍一抬眼,便有好几个小厮抬上来一张大大的紫檀木方桌。
两名婢女拿着跟方桌差不多宽的卷轴,在桌上展开。
上面画着的正是一朵大大的素梅,足足有八十一片花瓣。
不过冬至是大日子,宫中定有宴席。
婉月郡主的消寒宴自然不敢定在正日子。
恰好今日共请来八十位世家女子,加上她正好。
这九九消寒图不过也是添一两分情趣而已。
“这八十一片花瓣对应九九八十一日,第一瓣梅花自然该由郡主先来。”
周侍郎家的长女用笔沾饱了红色的墨,双手将笔递给婉月郡主。
婉月郡主目光随意一扫,浑不在意的接过,笑道:“什么先后,都是一样的。”
一边说着,为第一片花瓣染上色。
笔锋一收,看都没看周侍郎家的小姐,目光反而往容晚柔这边来。
婉月郡主一笑,将笔递了出去。
难不成这笔是递给她的?
容晚柔眸色一紧,虽然有些迟疑,但婉月郡主的动作,好像是递给她。
身子刚欲前倾,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却顿住,动也不动。
呵!她可不信婉月会这么好心!
画九九消寒图的规矩她知道,自然是地位越尊贵的越先画。
接下来要不然将笔递给与自己家世、地位差不多的,要不然交给与自己交好的。
越往后则越不被重视,不仅会被排斥,也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婉月本来准备对容晚柔虚晃一枪,让她接个空。
谁知容晚柔动也不动,可她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此时又不能收回,可又害不到容晚柔,可恶!
幸好,她身边站着的皆是她的人。
“李姑娘,下一笔你来。”
婉月抬眼,将笔递了出去。
那女子双手接过,浅浅一声“谢郡主”,便用笔沾着墨。
谁知身子一斜,手上的笔竟直直往容晚柔的身上抹去。
容晚柔眸色一冷,早有防备。
身子稍稍一偏,似是被枝头上的花吸引。
那支笔竟然扫到了一旁骠骑大将军之女陶绮的身上。
“喂!你俩眼睛出气的啊!我这衣服新做的,很贵的!”
陶绮四个月前才随着陶将军回京,又自小长在军中。
虽练就一身好武艺,却不善应付世家之间的往来。
可陶绮又是陶将军唯一的女儿,家中老幺。
陶将军便下令京城中的每一场宴请都不能缺席,让她也学学人家身上的规矩教养,诗情画意。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那么凶干嘛?”
李姑娘自小养在深闺,从未见过这么粗鲁的女子,一时间吓得哭了出来。
“什么金贵的衣服,脏了就脏了!小气!”
陶绮见那女子理不直气也壮,瞬间暴怒。
双手叉腰,挺起胸膛,“什么话?这衣服足足五百两!”
“五百两而已,我赔你就是!喊什么喊,武将之女就是粗俗!”
“你再说一遍!”
陶绮听着这话瞬间竖起眉毛,发间的钗环叮当乱响。
“亏你还是朝臣之女,不仅肤浅,还没良心!你要知道这五百两可是边疆将士……”
忽然一婢女上前,福身对容晚柔道:“容二姑娘,您的鞋沾了泥,请随奴婢去打理。”
容晚柔一愣,看着自己干净的鞋面,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桃桃,陪我一起。”
身后喧闹依旧,容晚柔唇角微冷,柔软的腰身挺直,带着桃桃离开。
陶绮一张嘴说得极快,那李姑娘无论如何也跟不上她的嘴皮子,当即捂着脸哭着跑走。
“晦气!”陶绮拍了拍衣裙,索性往湖边走去。
见四处无人,随便捡了根树枝,沾了些泥,在纸上匆匆写下几个字。
又装入簪子,顺手将簪子丢了出去,想到时廷之的叮嘱,得意一笑。
时大将军,这次该问你要个什么谢礼才好呢?
郡主府别院,一处幽静小楼,离前院有些距离。
大约是给宾客休息、更衣用的。
“请姑娘随奴婢进来。”
走进房间,容晚柔看着内间珠帘后已经坐了一人,正是婉月郡主。
“姑娘……”桃桃不安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却被两名婢女拦住。
容晚柔安抚的勾了勾唇,轻声道:“你在外间等我。”
婉月郡主看着容晚柔,索性装也不装了,也不让她入座。
只随意睨了她两下,兀自喝着茶。
容晚柔勾了勾唇,自小她什么气没受过?这对她根本不是事儿。
刚准备开口,却在看见婉月衣袖下隐隐露出的白山茶花珍珠手串时一怔。
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姐姐院落前,掉落在自己脚边的白山茶花。
“断头花”三个字毫无预警的闯进脑海。
容晚柔呼吸一滞,不安的捏紧了袖子。
婉月郡主抬头看着容晚柔,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你不必遮掩,我都知道了。”
容晚柔眉梢一挑,她知道什么?
姐姐的身子?
可姐姐身子孱弱,本就不是秘密。
婉月轻笑两声,“你也不必遮掩,我知道你和廷之关系匪浅。”
话落,死死的盯着容晚柔,企图从她身上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谁知容晚柔只是一愣,并未出现婉月意料之中的惊慌,反而笑开了来。
“郡主说笑,你可知道他是我姐夫?”
“有关系?”
重重放下茶杯,婉月一脸鄙夷的快步走到容晚柔跟前。
即便她没有证据,即便她半是确定半是诈容晚柔。
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这样!
握着袖子的手紧了紧,容晚柔眉间一跳,却依旧不动声色。
她和时廷之的事儿,绝不可能传到婉月这里。
除非,婉月和时廷之关系匪浅!
“你不必装,我知道,他身上有你的茉莉花香!”
婉月一字一顿,五官嫉妒得扭在一起。
下一刻,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茉莉香味儿?”
“难道郡主不记得?几个月前,太后才赏了将军两盆四季茉莉,如今在我姐姐房中开得正艳。”
看着婉月的迟疑,容晚柔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太后赏了将军府四季茉莉没错,可那两盆花却是由阿辰直接送到了她那里。
这……
婉月郡主一顿,这才想起来太后前不久得了十盆四季茉莉,就算是在冬日也能开。
她这里也有三盆!
难道……真的不是?
婉月眉头一拧,心里纠结又可惜!
但即便没拿住她的短处,可已经将人找来,计划也定好,岂有放弃之理?
且容晚柔根本是不二人选!
“容二姑娘,我知你在容府身份尴尬,这几年又入将军府,可知外面是怎么传你的?姐妹承欢!一帐纳双花!”
“郡主!慎言!”
容晚柔倒吸一口气,胸中好像被钝器狠狠击了一下。
指尖深深没入掌心,才能勉强维持眉眼不变。
婉月郡主却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
“你跟廷之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好,我都能容下。对于你……”
目光掠过容晚柔的眉眼,婉月眼底一沉。
一个庶女,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整顿了下心情,才缓缓开口。
“以后就算出了将军府,也未必嫁得出去,即便是给廷之作贱妾,也是你高攀。待我过门,便让廷之收了你,让你作贵妾,如何?”
容晚柔拧眉看着婉月郡主,只觉得可笑。
莫说她从不觉得婉月有容人之量。
更何况,她根本没准备待在时廷之身边一辈子!
“郡主可知,我姐姐才是将军正室!即便你求了圣旨,顶多也只是平妻,平妻,也是妾!”
“谁是妾!”
这话像一把刀,直直刺入婉月心脏。
踉跄退后两步,随手挥落一旁的花瓶,“哐当”一声,瓷瓶的碎片砸得到处都是。
五指紧攥成拳,贝齿紧紧扣住涂着口脂的唇。
好几个粗重的呼吸之后,婉月才勉强按下怒气。
“你放心,你姐姐很快就不是了。”
拿出一个纸包,指尖轻轻的摩挲着,递到容晚柔面前。
隐约有几颗粉尘弹跳于空气中。
容晚柔瞳孔骤缩,方才喝下的梅花酒好似一瞬间涌了上来,口中竟莫名泛起苦涩。
“此药无色无味,只需一次,容宁黛一个月之后就会身亡。谁也怀疑不到你,你难道不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前程?”
婉月郡主捏着小小的纸包,指尖越发用力。
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容晚柔身上,亦含着三分皇家的凌厉。
容晚柔只微微抬眼,眉眼平平的回视。
没有婉月意料中的退缩,也没有丝毫的欣喜。
反而是这副过分平静的样子,让婉月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时廷之喜怒不惊瞧人的样子。
掩在袖下的手紧握,心里嗤笑一声。
区区一个庶女,她怎么就拿她跟时廷之比?
房间里寂静无声,外面侍女们低眉敛眼,一个个垂着头,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桃桃更是紧皱着眉,想要偷偷看一眼。
只是在她面前站成一排的婢女硬生生挡住她的目光。
内寝,容晚柔只静静的瞧着婉月,眼里隐隐带着讥诮。
反而是婉月郡主抿了抿唇,等了又等,似是终于绷不住。
“容晚柔,你想清楚,这对你来说只怕是唯一的捷径!”
冷哼一声,上下扫了她一眼。
“有容宁黛在,你永远只会是庶女,她更不会让你成为时廷之的贵妾,错过了这次……”
看着容晚柔伸手接过药包,婉月唇角一扬。
地上碎裂的瓷片映着容晚柔的半张脸,瓷片的裂口好似印在容晚柔脸上的伤疤。
婉月看着容晚柔,心里把握却越大。
只要她动一次贪念,这一辈子皆为她所用,日后便任由她搓圆捏扁!
想当时廷之的贵妾?
做梦!
容晚柔看着婉月变换的目光,冷冷勾了下唇角。
“难道郡主不记得你为何比其他郡主更尊贵?”
丝毫不给婉月开口的机会,容晚柔便开口。
“睿王爷战死沙场,睿王妃为保百姓安宁冒死送出密信,以自己一命换得江山安定,也才有了你的尊贵和太后照拂!”
看着婉月抿紧了唇,却无一丝动摇,容晚柔掐紧了纸包,退后两步。
指甲硬生生的在纸包上掐出一道口子。
“郡主人前知礼柔顺,太后曾数次夸赞郡主心肠柔善,端庄之气堪比牡丹,却不知郡主的柔善……却是善于让人为你刀俎,借刀杀人!”
窗棂一阵吱呀声,容晚柔话音未消,忽然将纸包撕开。
白色的药粉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你干什么!”
婉月吓得大惊失色,连跑带跳的后退几步。
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还被瓷片扎伤了手。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死死用帕子捂住口鼻。
只怕那药粉被她吸进去一星半点。
容晚柔看着面上失了血色,跌坐在地上的婉月,不屑一笑。
用帕子在空中扇了扇,又退后两步。
直到半空中粉末尽消,这才拍了拍身上,张口呼吸。
将袖子攥在掌心,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袖,掌心依然被指甲刺得生疼。
“你若喜欢将军,能勾引住他,能让他为你与我姐姐和离,能让他不顾一切娶你进门,算是你本事!害我姐姐算什么!”
心头笼上如发丝一样的寒凉,惴惴不安。
若婉月收买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又或者今天时灵萱来。
万一她应下婉月,那姐姐岂不是死路一条?!
一想到这里,容晚柔气得双手发抖,恨不得一刀捅了她!
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容晚柔目光一凛。
“你、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郡主府!你若敢伤我一根头发,太后绝不饶你!”
容晚柔只微微闭眼,按下怒气。
“郡主有太后这棵大树,我姐姐亦是将军府主母,何况将军专门奏请陛下,让太医为我姐姐诊治,我姐姐若有个不测,你猜太医会不会隐瞒?将军又会不会过问?”
微微侧首,余光睨着婉月郡主,容晚柔语调轻飘飘的,却透着轻蔑。
“到时你尊贵的郡主之位还能否保得住?”
看着婉月脸上一白,脚下踉跄的退后一步,容晚柔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嘲讽。
“臣女告退!”
随意福身,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恭敬。
轻巧的脚步无一刻停顿,婉月看着仍晃动不止的珠帘,一掌重重拍在小几上。
“郡主息怒!仔细伤了手。”
兰雪仓皇着脸,忙上前查看。
婉月眼眸微冷的看着自己微红的手掌,又想起方才容晚柔对容宁黛的维护,轻哼一声。
她三岁被接进宫中,莫说皇宫中哪有姐妹亲情?
就是京中贵女之间,莫说嫡庶姐妹,就算是亲生的又如何?
谁不是勾心斗角,谁不为自己争一争?
容晚柔那等做派,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提笔极快的写下一封信,交给兰雪。
“送去给灵萱。”
皇宫·御书房
皇帝与朝臣议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即便是日日跟在时廷之身边的阿辰,也得在宫门之外等候。
“将军!”
见着时廷之和几位朝臣出来,阿辰虽然着急,却不敢贸然上前。
时廷之扫了眼阿辰,目光一凛,抱拳对身旁的同僚道:“内人身子不适,见谅。”
眉峰一抬,大步上了马车。
车帘未落,时廷之端坐于马车之中。
薄唇微张,只淡淡落下一个字,“说”。
“婉月郡主府的消寒宴,二姑娘好像不太开心。”
时廷之眉间一拢,“她受气了?”
顺手接过阿辰递来的簪子,簪子背面隐隐刻着一个“陶”字。
粗粗一扫信上内容,不轻不重的一掌落在车中小几上。
吓得阿辰肩膀一抖,“去婉月郡主府!”
“这……”
阿辰咂了咂嘴,“将军是要接走二姑娘?”
这话让时廷之眉间拧得更深,冷声道:“怎么?何时我做事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不!”
阿辰一边说着,将身子弯得更低。
“只是二姑娘才去了不到一个时辰。若提前离席,岂不是驳了郡主的面子?”
面子?
时廷之嘴角轻蔑的勾起,冷哼一声,“她在那里不开心,待着做什么!”
容晚柔回到前院不到一刻,婉月郡主也再次出现。
虽然她一身衣裙未换,但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集中在她身上。
容晚柔疑惑的看了眼桃桃,主仆二人也跟着往婉月身上看去。
只见她腰间悬着的玉佩,居然就是时廷之的青玉青鸾佩!
“姑、姑娘……”桃桃忍不住睁大了眼,又急忙低下头。
这玉佩明明被她家姑娘打碎了的,不是才修好还给将军?
怎么在婉月郡主身上?
而且居然还是打碎之前的样子?!
容晚柔目光一转。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要做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惊诧模样,还是看破不说破?
思量之间,容晚柔抬眸,跟着众人一起目露震惊。
婉月郡主看着容晚柔震惊的目光,眼角微扬,似在告诉她——
时廷之会护着谁?
可明白了?
“原来将军真的把贴身玉佩给了郡主,怪不得大家都在传将军和郡主好事将近!”
“谁不知道见青玉青鸾佩如见将军,如今玉佩在何处,将军的心就在何处!”
容晚柔只手指缩了缩,似是听见,又似没听见。
“啧啧,这玉佩居然不是给容宁黛?”
“喂喂喂,小声点,容晚柔可还在呢!万一她告状……”
容晚柔只凉凉瞅了眼那些忙着羡慕的贵女,心中冷笑。
果然这个世道,男人给你什么,你才是什么。
若不重你敬你,他是你丈夫又如何?
还不是任凭随便什么人,都能踩在头上!
容晚柔看着一女子上前,对婉月福身。
“臣女恭贺郡主,到时必定奉上厚礼,祝将军和郡主百年之喜。”
有一人出头,其他人自然不肯落后,纷纷上前恭贺。
婉月郡主只隔着恭贺的贵女们,得意的看着容晚柔。
腰杆越发的直,下巴也扬得越高。
忽然一声通传,让众人眼睛同时一亮,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时廷之将军到!”
瞬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落在婉月郡主身上。
只是这一次的目光中,或羡慕,或嫉妒。
却也纷纷退避,不敢上前争上一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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